“自然是回我们的地方去。”句瞳的声音冷下来,“下次再来!”
布姨被她话语中的冷意所震慑,一时没了话头。
半晌,她重新开口:“你们要渡江,哪里不能渡,偏要来这里?”
乐玄见状,挥了下手,所有士兵齐齐后退十五步,将中央留给布姨与句瞳二人。
句瞳的视线发冷,从整齐的士兵们身上划过,道:“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料到他们竟然会离开南方。布姨,你死过一次吗?”
布姨没听懂:“什么?”
“人之一生,有如过江,百年歌舞,百年酣醉。”句瞳说,手指还是紧紧摩挲着那枚皎洁如月色的白玛瑙,“你们当年救了我,我铭记于心。”
布姨好不容易找回舌头,打量着她,说:“一度秋来一度过,竟然是你。”
句瞳道:“能否能为我卜上一卦。就像当年月夕节你为姐姐所卜的那样。”
“你既已肉食执杖,也要占卜?”布姨摇头,叹息,“我当年用的占卜之法,名为‘听镜’:在重要的节庆、祭祀或是将死之夜晚——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吟诵祝词祷词,抱镜出门去,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占卜的答案。”
句瞳眼神微微一动,说:“姐姐当年听到的是什么?”
“我如何会知道。”布姨说,“贵国主当年出门向东,那里人口多之又多,七嘴八舌,除了她自己,我想大概没有人知道她听到了什么。”
句瞳沉吟良久,时间倒转,仿佛回到离开这里前的那一晚。
“你就是我的妹妹。”句盼坐在她床边,微冷而瓷净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替她扣上恶兽面具,“跟姐姐回家罢。”
句瞳愣愣地看着她:“我是么?”
“你是。”句盼的语气那样坚定,仿佛磐石般不可转移,“回来罢,我的阿瞳,你的眼睛,太漂亮了,像玛瑙那样。”
记忆里的句盼还能骑马、能走动,能悄悄地越过若英关来到庸国腹地,寻回她的姊妹。
“真是太狡诈了。”句瞳低低地说,“就这样骗走了我的下半生。”
布姨:“什么?”
“没什么?”句瞳摇摇头,道,“既然如此,布姨,我要借用那艘舟桥。”
布姨的表情倏尔一白,眼边的肌肉极小幅度地抽动了一下,没能逃过句瞳的眼睛,句瞳神色平淡地说:“何必瞒我,我已经知道了。”
“古来为君死的人大都没有好下场。”布姨一顿,语气也冷涩下来,“如果你们顺利过江,之后庸王和诸浮侯来找我们麻烦,又会怎么样?你看这个地方,还有当年水寨的那么一丁点样子吗?”
句瞳不语。
“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留在这里,不问世事,安枕而卧。”布姨说得自己情绪激动,于是抚了抚心口,又低声道,“我听说蝉夫子居住在无人可及的桃源,我们是凡人,去不了桃源,于是自造了一个,长公主殿下,你也行行好,放过我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