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子一样的凉风吹在眼睛上,却是温柔的。两侧向后倒退的风景是她从未见过的快。快得因新奇而成了另一种震撼的美。
亓山狼左手握着马缰,另一只染血的右手垂在身侧。施云琳迟疑了一下,去握亓山狼的手腕,将他右手拉过来,然后用帕子一点点去擦他手上的血污。有些血迹干了,擦不掉。
亓山狼瞥了一眼,左手松开马缰,从马侧拿出水囊,牙齿咬去塞子,将水往右手上胡乱一倒。
看着飞溅的水,施云琳愣了一下,才继续去蹭。
大黑马跑了个畅快,在百祥宫前不情不愿地停下来。
亓山狼先将施云琳从马背放下去,才下马。
施云琳听见马车声。一回头见百祥宫的马车回来了。
今早亓山狼派马车去接人,施云琳还曾气恼过。此时不由好奇亓山狼派车去接谁?
马车停下来,在施云琳好奇的目光里,车里的人推开门。
施云琳忽然尖叫了一声。
一旁的亓山狼竟是被吓了一下,侧首看她,看见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
017
逃亡这一路,经历太多生离死别,施云琳从未想过会再见到也青。
也青见到施云琳的那一刻嘴角扯得老高笑着,眼里却拼命淌眼泪,片刻功夫一张小圆脸已经湿透。她跳下马车朝施云琳跑来。
施云琳亦提裙而奔。眼看着也青越来越近,温暖的午时阳光逐渐照亮也青的脸颊。一瞬间,一起长大的朝暮、走散时以为她会遇害的悲伤,一股脑涌上心头,甜与苦交织。
马车停得不算远,奔赴的时间却那么漫长。终于抓住彼此的手臂,心里一下子踏实安定。
“殿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啊啊呜……”也青张着嘴嚎啕大哭。一团孩子气的脸庞哭起来却是那般粗的嗓子,甚是唬人。
亓山狼听得皱眉,转身就走,远离这里的吵闹。
施云琳却被也青的哭声逗笑了。能再听见她撒泼一样吱哇乱叫的哭声可真好。
她上下打量着也青,点头:“没缺胳膊少腿,挺好!”
“嗯!”也青哭着蹦跳了两下,认真道:“还活蹦乱跳呢!”
马车里的柳嬷嬷靠在车边擦了擦眼泪,无奈笑道:“哭了一路,不是说好了提前把眼泪流干等见着公主时就不哭了吗?”
“哦对!”也青猛一吸鼻子,拼命把眼泪往回憋。
看见柳嬷嬷,施云琳眼里的惊喜更浓。柳嬷嬷不是她身边的人,却是跟了母亲大半辈子的人。
“柳嬷嬷!”施云琳快步过去,伸手亲扶。
柳嬷嬷下了马车,反复抚着施云琳的手不松。“还能见到公主,也不枉这一路奔波了!”
也青在一旁连连点头,哭着说:“公主,我们能活着见到您,实在是太命大了!”
施云琳笑着说:“咱们进去说话。”
她走在最中间,一手握着柳嬷嬷,一手握着也青,牢牢地握着。施云琳抬眼望了一眼正浓的暖阳,心里恍然原来这就是失而复得的滋味。这大半年不停地失去,原来也能重获。
“你们怎么寻到这儿的?”施云琳询问。她很好奇,她们两个怎么会被亓山狼派马车接过来。
柳嬷嬷解释:“我们一路往北追,到粟城的时候被守城的侍卫抓住。原本我们也不想说身份,怕生麻烦就说自己是湘国的难民逃亡过来的。”
也青委屈地说:“走哪都被赶被骂被欺负!”
柳嬷嬷看了也青一眼,笑着说:“后来被欺负得狠了,也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也青掐着腰大骂,自道了身份,声称我们是皇后公主面前的大红人,你们这些守城的侍卫可别给脸不要脸。”
也青心虚,声音低下去:“公主教的……不能太窝囊,要有骨气!”
施云琳从她们轻松的语气里,却听出了心酸,猜得出来彼时她们身陷险境时的绝望。
施云琳压了压喉间的哽咽,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被抓起来蹲大牢了呀!”
“再后来,守卫将我们带到马车上,昏天暗地也不知道赶了多少天的路,就到了亓京。我们也不知道那些守卫的意思,几次打听,他们也都不应话。倒是从路人的口中得知公主出嫁了……”
“直到今早上又有马车来接,我壮着胆子询问这是要将我们送去哪儿,那官爷才说他是……”也青忽然生怯压低声音,“说他是亓山狼的人。”
她似乎不太敢提起亓山狼的名讳。
“然后我们就猜到要见到您了!”
施云琳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说话间,三个人已经到了堂厅。施云琳赶忙让她们坐,亲自端起茶水给她们倒些热茶。
“这哪用公主来做?”别说也青过来抢茶壶,就连柳嬷嬷也不肯坐。
施云琳摇头,坚持为她们倒了热茶。“今日没有什么主仆身份,只有生死与共后的久别重逢。”
柳嬷嬷和也青这才没再坚持,捧着茶杯饮尽热茶。太久没喝过热水,暖暖的热意入口,在五脏六腑间荡漾开,瞬间温暖了整个身子。
柳嬷嬷问:“皇后可还好?我何时能见着她?”
施云琳眼前浮现母亲立在狭小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她沉默了一息,才道:“下午让人带你过去见母亲。”
“那是极好的!我恨不得现在就见着皇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