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还是辛雨,在小山坡看到的那只手不过只是眼花而已。
与这几个人擦肩而过没多久应该就进村子,因为有了更多的人声,而且鸡犬之声也时起时伏。
“你们找到欣雨了,二狗子,赶紧地去西头河边告诉你二奶奶他们,欣雨找到了,让他们别下河捞人了,都回来吧。”这是一个大嗓门的妇人。
“好咧!”应声的应该是个小少年,声音十分为清亮。
“欣雨这是中暑了?”大嗓门的妇人接着问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身上烫着呢,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昏倒在刘叔刘婶坟前。”辛雨听到背着她的姑娘丝毫不带喘地大声答道。
“哟,还真是发了烧,这温度怎么也有三十八九度,得赶紧送公社卫生院看医生。”辛雨只觉得自己的额头被人轻轻摸了一把,然后就是大嗓门妇人惊讶又关切的声音:“这孩子也正是的,这大热的天,怎么就往墓地跑呢!唉,也是怪可怜的,三四岁就没了妈,现在连爸也没了。”
妇人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辛雨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完全不敢睁开眼睛。
这里的人说的方言,她本不该听懂,偏偏她似乎又全都听懂了!
这里的人她本不该认识,却个个都认识她。
辛雨越听越糊涂,越想越害怕,忍不住睁开眼睛。
看到的是一条破旧的小巷,还有低矮破旧的农家村落,心里的异样感越来越浓。
当她的视线落在农家土坯墙上的标语时,眼睛越睁越大,脑袋嗡的一声蒙了,也空了。
墙上的标语这字字句句辛雨都认识,却又觉得异常陌生,仿佛走近了电影的世界。
或者这里本身就是电影拍摄的现场,或者自己还在昏迷之中!
可是刚才额头的触摸感,面前大婶陌生偏又熟悉的面容都在告诉辛雨,这是活生生的现实!
眼前的一切彻底击碎了辛雨麻醉自己的幻想,就算她打心底里不愿意承认,此时此刻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变成了那个名叫刘欣雨的农家小孤女。
之前在小山坡接收到的那些陌生的记忆应该都是属于那个农家小孤女刘欣雨。
辛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脑袋再次炸开,先是喃喃说了句什么,接着就听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头一歪又一次陷入昏迷。
在她彻底陷入昏迷之前,似乎听到一个极好听的男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洪亮
辛雨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睡在一间条件相当简陋的病房里,左手腕上吊着水。
这时天已经有些黑,病房里虽然只有一盏最多不过十五瓦的白炽灯,倒也不算太昏暗。
墙上贴着的宣传画,时刻在提醒接收了刘欣雨记忆的辛雨,她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的事实,这让辛雨觉得十分刺心又彷徨。
“醒了?来,先喝口水。”好听的男声打断了辛雨对环境的审视和无尽的心酸彷徨,一个身穿深蓝色工装的英俊小伙子就这样华丽丽地出现在辛雨的面前。
他将右手伸向辛雨脖子后将辛雨的头稍稍抬高一些,左手端起早就放在病床床头柜上的白瓷缸小心翼翼地放在辛雨嘴边。
高烧不但令辛雨全身酸疼,更令她异常干渴,这会儿她的嗓子正如同火烧一样极需水分滋润。
虽然她不敢肯定眼前这个年轻人姓什谁名,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就是在她昏倒前那刻听到的男声。
这是个相当好听的声音,是那种“听完让人耳朵怀孕”的好声音,让她印象深刻。
从张家姐妹的争执中,辛雨已经知道是她们的大哥背她下的山坡,也就是让刘欣雨又期待又深受伤害的未婚夫张家长子张洪亮。
在辛雨最后一次昏迷中,她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的都是那个叫刘欣雨的十六岁姑娘的记忆。
她的悲伤,她的恐惧,她的期待……
如今全部都成了辛雨的记忆,而她再也不是那个时尚设计界的新星九零后的辛雨。
虽然辛雨很不甘心,甚至在昏迷中拼了命地想要回到二十一世纪。
可惜的是,无论辛雨如何努力,都没能如愿。
在昏迷中,她一次次的拼命冲击,却一次次被无形的墙无情地弹回来,最后不得不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她已经被车祸莫名其妙地带到了一九七七年成为农家孤女刘欣雨。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就好好地以刘欣雨这个身份活下去,从此以后再没有辛雨只有刘欣雨。
对照昏迷之前那一刻听到的声音,原来的辛雨如今的刘欣雨可以肯定面前这个年轻男子就是刚刚从省城赶回来处理婚约的张洪亮。
从他的身上刘欣雨可以感觉到淡淡的疏离,更多的还是善意。
现在口干舌燥的她实在太需要水来解救她干渴的咽喉,因此对于年轻男子提供的帮助,她还十分坦然地接受就是男子凑到嘴边的白瓷缸张嘴喝了起来。
正如刘欣雨所猜想的那样,年轻的男子的确就是从省城赶回来处理婚约的张洪亮。
他已经做好了被刘欣雨拒绝的准备,让他意外的是刘欣雨不但没有拒绝,反而坦然处之。
这样的刘欣雨,既没有大妹妹所说的娇气任性,也不是小妹妹所说的胆小害羞,更没有梦中看到的那样怯懦木讷。
与梦中那个被闲言碎语逼得从供销社三楼一跃而下的刘欣雨更是大相径庭。
每当想起那个梦,张洪亮的心就很是纠结。
要不是那个强加在身上的婚约,刘欣雨之于张洪亮不过就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同村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