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口罩贺光徊看不清医生的具体表情,他被这个问题问懵了,好一会脑子才开始转动,然后生涩地从牙关里挤出一点声音回答道:“我父母都很健康,再往上爷爷奶奶阿公阿婆身体都很好……”
随着贺光徊的回答,医生的神情也变得疑惑,甚至又重新翻看了一遍检查报告。
可贺光徊却突然噤了声,眼睫垂了下去,只留下一道阴影。
贺光徊忽然想起来什么。他缓缓眨了下眼睛,昔日阿婆轻声的叹息的模样浮现心头。
——“你姨婆没这福气过好日子,死楞个早,什么都没赶上……”
贺光徊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确定地一边回忆一边交代:“不过……我阿婆说我姨婆二十出头的时候忽然就瘫痪了,没过几年就没了。”
那会时局动荡,医疗条件比不得现在。别说阿婆都已经驾鹤西归,就算她老人家还活着怕是都说不出来自己的妹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听到这个答案,医生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找到了缘由,他不再翻阅检查报告,而是抬手在电脑上飞快地敲下一段字。
诊室里没有人再说话,秦书炀和贺光徊的眼睛全盯着医生打字的手,甚至有长达一分钟的时间他们都不敢呼吸。
几分钟后,秦书炀终于没忍住,试探着开口问医生,“医生……我们家小光究竟怎么了?”
医生停下动作,很认真地对贺光徊说:“我建议你尽快办理住院手续,做一次腰穿。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怀疑你应该是患有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也就是渐冻症。”
时间在这一瞬间静止凝固,一直紧紧握着秦书炀手的贺光徊在听见医生回答后愣了一瞬,然后生硬地将手抽了出来。
他不敢看秦书炀的眼睛,也不敢和医生对视,视线只能木讷地往上移。
眼前的百叶窗缝隙忽然变成了一条裂缝,贺光徊清晰地听见这条裂缝开裂的声音。它们清晰又迅速,以无法阻挡的架势朝着很暗很暗的方向涌去,再不复返。
愣神间,贺光徊感觉到自己抽出来的手又被握了回去。秦书炀用指缘带着一点倒刺的拇指摩挲着贺光徊的手背。
他也不看贺光徊,两个人的眼神没有任何交集,只有皮肤上反复的摩擦在提醒贺光徊,他们仍旧还在依偎。
秦书炀抿了抿嘴,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陡然沙哑,甚至能听见他细微的颤抖,“医生,这个病是罕见病,您确定自己没有判断错误吗?小光他一直一直都很健康的,他连感冒都少。”
对上秦书炀骤然红了的眼眶,医生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宽慰着说:“你说得很对,这个病发病率非常低,是有可能存在误诊的情况的。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尽快办理住院,做一个腰穿来做最终的诊断。”
正对面的贺光徊摇了下头,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医生捕捉到。他了然地颔首,明白一旦确诊对这个年轻人来说将是毁灭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