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仆匍匐在地,声音恭敬又温柔体贴:“少主累了吧,不如放松一下。你回魔城那么久,也该去后院看一看了。”
后宫这个词,魔仆斟酌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因为人数太少了,宫这个字暂且不配,后院勉勉强强。
叶清从请帖中抬起一双茫然的眼:“啊?”
当天夜晚,叶清累了,准备回寝殿睡觉。他站在寝殿门口,看到了一个人,如黑夜之中凝固的一滴妖血。
直到对方走近。
叶清愣了一下,这才发现那是一个俊美男子,一头鸦羽般墨发没有发簪束缚,脸庞微微抬起,凤眸半敛,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侧颜美如冠玉。更有一股冲天妖气,裹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扑面而来。
赫然是楼绮年。
那滴妖血,不是别的,是他眉心那颗红痣,这个万籁俱寂的夜里耀眼妖异,仿佛血珠凝成。
叶清不由得小小地惊艳了一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小跑过去,“楼哥哥,你怎么来了?”
楼绮年自认是纡尊降贵前来,勉强满意对方这副很纯情又没见过世面的嘴脸。
大妖曾经想过,为什么三界之中盯着他看的男男女女那么多,唯独叶清讨人喜欢。可能是三岁时的幼崽,一脸红扑扑羞答答,本来就傻。长大后也是一脸人畜无害,没事就呆呆看着他的样子,不惹人反感吧。
大妖略一俯身,身影沉沉逼近,鼻尖几乎快触碰到叶清的鼻尖。
没等叶清继续瞪大眼睛,楼绮年退了一步,微微颔首,口气不善:“这一夜本该你我促膝长谈,什么叫我来了,还不让我进去?”
叶清迷迷瞪瞪就让对方进门了。实际上叶清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没邀请别人促膝长谈呀!
奈何楼绮年态度太凶又太自然了。
叶清又见美人心喜,他乐颠颠就给人开门了。
大妖大步前行,举止缓慢不羁,袍角带风,蓦地听到一点细微动静。
“谁?”楼绮年极为警觉,声音倏然响起。叶清很疑惑地左顾右盼,很显然,实力弱便是如此,他什么都没听到。
是一名魔仆。
烛火摇曳中,他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身子颤抖又恭敬地给两人端上用具,盘中是两盏酒杯和一壶酒。酒器由整块仙灵翡翠雕琢而成,三界难寻,器中酒液红如玛瑙、极为清透迷人。两个杯子摆在一起,显得极为醒目。
虚惊一场。
叶清兀自懵懵懂懂,楼绮年转脸看他,唇瓣不悦地抿起,眉间一抹杀痣盈盈闪烁,鲜红如血:“今夜理应就我一人?你要懂得尊重我……”最后这一句流露些许情绪,似赌气、似怨怒,如冷冷淡淡发脾气的少爷小姐。
那叶清像什么——更像脾气软乎的仙界小赘婿,纵使不言不语,也有几分逆来顺受的样子。
尊重什么?
叶清还没来得及品味其中深意,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大妖开口,“喝吧。”
他低下头拿起酒器,手指轻搭其上,更衬白皙如玉。一股醇厚醉人的酒香,弥漫开来。
他和魔仆都心知肚明。
这是合卺酒,三界中结为道侣的两人,各斟一杯饮酒,交换仰着脖子互饮,寓意从此二人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一种必不可少的仪式感。
一旦饮下,从此两人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将互相依偎了。孔雀没有与叶清视线交汇,纯属是在接受这个心理过程。
“可是哥哥,我不想喝酒。”
叶清好奇地看了看,以为这是普通的酒,口气软软拒绝。
喔豁,小赘婿蹬鼻子上脸了,竟然拒绝这杯名正言顺的酒,是不是另有心思?
此话一出,叶清发现,楼绮年本来全程低头,忽地掀起一双眼眸望他,那双上挑的、散发无限妖力的凤眼清清楚楚地把叶清照入瞳孔。
感觉到对方似乎不高兴了。
叶清吃了一惊,攥紧了精美的酒杯。
他确实不喜欢喝酒啊,要不……喝一杯?
楼绮年本是惊动三界的美男子,人形时也风华正茂,那双凤眼更是惊心动魄,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叶清一时心肝儿乱颤,举起酒杯凑到唇边。
大妖确实不悦,看叶清那茫然又无措的样子,心底有火,“不喝就不喝,睡吧。”他语气和呼吸稍微重了几分,面上显出愠怒之色,眉间一滴妖血殷红,毕竟这种一拍即合的东西,叶清不饮,他饮了,这算什么。骄傲矜持如孔雀,自然恼羞成怒。
啊?不是要促膝长谈,怎么就睡了?叶清迷迷糊糊,反应永远慢半拍,刚举起酒杯又要放下。
他赶紧给自己换了一身寝衣。
等叶清爬上床榻,看见大妖仰躺其中,靠在极乐枕上。极乐枕顾名思义,逍遥极乐,靠上去睡觉能做一宿的美梦。
楼绮年不是一般二般的俊美,他双眸微眯,眼波流转间,面白唇艳,锦绣缎面的被褥上绣花绣鸟,都盖不住他的任何风采。
被子和枕头在那里,叶清寻物爬去。
他刚摸索枕头躺下,下一秒感受到有人朝他翻来,臂膀似乎撑在他身体一侧,以半边牢笼之姿将他候着,气势沉沉中自有一股强势。
大妖是成年人的身形,肩膀结实、胸膛宽厚、身躯颀长高挑隐没被中,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没有束起,如瀑布般倾泻流淌而来。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几缕发丝不偏不倚地擦过叶清脸颊,带起一阵轻痒,又垂落在精致繁复的枕头之上。
叶清抬起头,呆住了。
黑头发是很有魅力的,尤其是这个人本就姿容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