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瞳孔骤缩,脸色剧变,在意的重点不是裴玄堕魔,而是——
“两万年后?”
“他能活两万多年!?”这话说得,仿佛裴玄活着一日,他们就要活在阴影中一日似的。
不少人如遭雷劈,兀自陷入了不敢置信的震撼。
叶清奇怪地看着他们。
裴玄提剑的手也顿住,他眉头紧锁,心想为何是两万多年后?他已知自己心魔起,日日夜夜催他毁天灭地,他也极为厌恶这个世间,怎么会忍到两万年后才堕魔,本身就是一件荒谬的事。
倒没有人怀疑叶清说的是假话。
在这个神光辉煌的年代,卦师数量多如牛毛,也似金丹修士一样遍地走。
再加上这种事是勘透天机,一名修士什么时候堕魔属兹事体大,此事若是少年信口开河,是全然的假话,早就有十八道天雷劈下,惩罚这番妖言惑众。毕竟两万年前,天道的约束力尚在,远没有后世薄弱。
看这万里无云的苍穹,晴空烈日,没有任何要落雷的样子,众人脸色大变之下已信了七分。
再加上叶清一脸正气凛然,眼神也很清明,莫名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好似他是真看到了,裴玄两万多年后堕魔的全过程,并深信不疑。
七分也变成了十分。
只可惜这个脑袋不好使的小卦师,怎么站在裴玄那一头。
你清醒一点啊,这魔头此刻不堕魔,未来也堕魔啊!
徐素风听到两万年后,脸色也一瞬间变化,非常难看:怎么可能呢,裴玄竟然能活两万年,修真界人才辈出,难道……这两万年间都没有人成功杀掉对方吗?那他们星耀宫何在?
更让他身体僵硬的发言还在后边,叶清像一个小炮仗,继续怼他,为裴玄开腔:“他如今未入魔,徐师兄你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你怀疑裴玄是魔时,他不是魔也是了!”
如同世人想要测试一块玉石的硬度,这块玉石注定要碎,换句话说,怀疑一旦产生,即使没有真凭实据,罪名也已经成立。
这本身就不公平!他爹就是很强,赢得这场大比吊打所有人的战绩也是真的!
全场都被叶清这个星耀宫新弟子的勇气与伶牙俐齿给震惊了,如果对方不是为裴玄说好话就更好了。
枝头之上,寒鸦也不叫了。
显然是鸟儿也被震惊了。
因为叶清那少年激动得过分,薄唇因固执而紧抿,好似侮辱裴玄就是在侮辱他一样,真情实感得不像话……
喧嚣的山峰,众人皆因两万年这个词而魂不守舍,也有人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煞青煞白。
唯有裴玄一人保有理智,他慢慢收起长剑,那双本黑如深渊的瞳孔,眼底那份惊心动魄的杀意,随风敛目一下,皆消散离去。
好似寒鸦的错觉。
本次惊春大比以无数人的魂不守舍结束,叶清呢?他为裴玄据理力争后,就要偃旗息鼓了吗?
不,现在哪是休息的时候!
经过这所谓惊春大比、裴玄堕魔的指控还有整个星耀宫的态度,叶清再迟钝也意识到了。
这两万多年前的宗门星耀宫,与归元宗截然不同,整个门派藏污纳垢,暗潮涌动,是非颇多,他年少的父亲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看这破屋子就知道了。
没错,叶清眼前的这栋破木屋是裴玄的住所。
打开星耀宫大地图,会发现这栋木屋坐落在一处偏僻地方,往左方圆十里是毒蛇窟,往右十里是鳄豹潭……
叶清不算星耀宫的人,不过他以新入门弟子的身份,在星耀宫混了几日,早在他被孟星海领入门的那一日就知道了:修真界强者为尊,星耀宫也是如此,资源分配全看修为实力。修为低下的外门弟子住大通铺,修为尚可的弟子每人有一个独居院落,再往上爬,越是修为惊人的弟子,住的都是富丽堂皇的殿落或者灵气充沛的洞府。
掌教大师兄徐素风住的就是美轮美奂的空中楼阁,坐落在一处灵脉中心,每一日呼吸的都是浓郁灵气。
在这种环境下居住修行,自然早早步入元婴期。
修仙者淡泊名利,只重修行,对住所一般不太挑剔,但也不能太糟糕。
这糟糕指的自然是裴玄的住所,第一次见面,大跌叶清的眼球:远离主峰,远离大殿,更远离灵脉,别说灵脉了,连灵气几乎十分贫瘠。一旦居住此处,完全是离群索居的状态。
更不提这附近的邻居,不是毒蛇猛兽,就是鳄鱼豹子。
与居住者的实力、修为都不匹配,也让叶清十分义愤填膺:他爹完全是被苛待了啊!
他生气了!
裴玄回峰,远远看到了自己的居所,他心中那远超常人的警惕心,一瞬间放大。
他的住所对星耀宫上下来说是一处禁地,外人从不敢踏入,偏偏今日他看到了,自己居所门口那明显被修补过的门扉。
“一定是那少年!”寒鸦用笃定的口气道,在天空盘旋,落在裴玄的肩上。
裴玄一语不发,显然也猜到了。
他大步踏入,看到了更令他错愕的一幕——一贫如洗的屋中,如今陈设华贵,床帐奢华,床是魔海黄梁木,纱是满拢的天蚕丝,在垂下时被风轻轻一吹,如蝶翼般掀起弧度。还有一席精美的软榻,软榻上面铺了一张虎皮,闻那生前死不瞑目的气息,应该属于九阶妖兽。
床上也不止这点东西,还有一个风靡三界、寻常修士上穷碧落下黄泉也难以拥有的极乐枕——一枕极乐,仙道逍遥。
珠玉砌成的桌子、夜明珠的灯台和鲛人之泪燃烧的灯油……
十分奢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