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惊墨把玩着她的双手,很平静,轻声说,“这个世界上有光就有暗,只要能产生利益,无论是在哪里都会在黑暗的角落里滋生各种残忍的交易,只是你现在看到了就知道有其存在,不知道的,也会认为,其实没有,很安全。但是一旦滋生了不进行管控,等这颗毒蘑菇越长越大,无法拔除,就会成为毒瘤,即便大动干戈割掉毒瘤,也会留下一条祸根残存。”
沈佑春好像又发现了江惊墨的另外一面,是冷静的,成熟的,是一个熟练的规划者,他说的不紧不慢,似乎已经有了应对的方式,可这不是宋县长做的吗,难道是宋县长和他说过了?
“那是怎么运进来的?有了以前的鸦片祸害在警示,我们不会重蹈覆辙,也不会让海外的人明目张胆的进来,就算要偷偷的,我们也会查得很严吧。”沈佑春接触外界的范围,最远就是在临鹤县了。
如果不是认识江惊墨去舞厅,因为沈有金逃课打架,躲到“鬼屋”发现金条,她大概也会活在眼前所见的世界里,或许会在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黑暗的角落离她那么近,每天都和危险擦肩而过,还能安安全全的活着已经是足够幸运了。
“偷偷的运输这点一直都存在,就像现在依旧有很多人偷渡到大陆对面,别人也会用同样的方式进行来回运货。不过目前海,洛,因这种海外毒品会在大陆出现,大部分原因是起于边境冲突。大陆和老越在七九年就有了硝烟味,八一年的时候正式起冲突。老越那边自有老苏的支持,以及,自然少不了混杂着老美,樱岛,湾岛那边借机伸手进去。混乱之下最容易发横财,就算管得再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的道理。”
江惊墨仔细分析给她听,“唯一庆幸的是发现及时。并且这条毒瘤是外部伸手进来干预想要生根发芽,拔除还比较容易。要是时间久了,过个六七年这条生意链成熟了,就会弥漫开来。”
几年时间很快,可真的一天天走过,时间也不短了,足够这个被种下的毒瘤站稳脚跟,最快也是到九十年代就会很难收拾,到时候,年轻一代被诱惑上瘾,就是新一次的动荡。
“那你还在这里浪费时间,赶紧拿去给宋县长,告诉他事情的紧急性。”沈佑春把他推开,风风火火的站起来,翻找东西给包好,一想到她还上手拿过,虽然是隔着塑料袋,可还是浑身不自在,恨不得再去洗几次手。
沈佑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密封的小盒子,回过头就见江惊墨一点都不怕就上手拿,她就是拿着鸡毛掸子打过去,气瞪了他一眼,“你干嘛,不知道这脏东西危险吗,要是手碰到了怎么办,刚刚还觉得你聪明,这会脑子就不好使了。”
江惊墨笑着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我知道错了,下一次绝对不会大意。”
沈佑春用鸡毛掸子给拨进小盒子,看了看八根金条,也还是忍着不舍一起放进去,她关起来严严实实保证不会掉,“喏,拿过去吧,小心点,出去的时候记得先洗手。还有啊,记得叫孔叔陪你一起去,大晚上的一个人不安全,哦对了,你和宋县长说的时候也要注意点隔墙有耳,谁都防着,不能被偷听到了。”
她难得唠叨了一大堆,江惊墨认真听着,他忽然走过去,将沈佑春搂在怀里抱了一下,“好,我都知道的,你早点睡,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沈佑春别扭的嘴硬,“我只是不想让毒瘤存在,是在保护自己,谁知道会不会祸害到我。”
没人知道下一个中招的会不会是自己,所以她自然不会有私心瞒着不交出去,同时也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信任江惊墨,换作别人,她都会犹豫不决。
江惊墨一笑,没有戳穿,“早点睡,明天你的首饰就到了,还有,我已经和樊阿姨说了,明天她会安排好裁缝和鞋匠上门给你做合适的衣服鞋子,喜欢的布料你自己选,他们会一起带来的。”
有了他这话描绘的幸福事,沈佑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哪里还想着什么毒瘤,满脑子都是有漂亮裙子可以穿。
反正她把自己能做的给做了心安就行,剩下的也不是她能管的,想那么多还不是庸人自扰,人家宋县长又不笨,聪明着呢,她不认为她比当官的聪明。
江惊墨离开房间,沈佑春要关上门的时候又打开弧度,她探出头,“喂,书呆子。”
“嗯,我在听。”江惊墨回头看她。
沈佑春在故意刁难他,“明天我想吃包子,要你亲手做的。我醒来要是没见到有的话,我会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的!”她强调了好几次,似乎有着另外一层意思。
江惊墨含笑看她,“好,等你睡一觉明天醒来,下楼的时候,厨房里肯定有我做的包子,我保证。”
“你弯腰。”沈佑春勾了勾手指,江惊墨配合她。
沈佑春踮起脚尖,拿下了江惊墨鼻梁上的眼镜,勾在手上,笑得狡猾,“我把它绑架了,你要是没能做到,我就不还给你。”
她没等江惊墨说话就关上了门,江惊墨的眉梢挂着笑意,抬手想推眼镜,发现没有,还真不习惯了,看来他要努力早点回家赎回“人质”才行。
江惊墨等了一会儿,他知道沈佑春的睡觉时间不超过十点半,果然,时间一到,沈佑春的房间关了灯。
过了十余分钟,他推开门进去,确定真的睡着了,没有做噩梦,睡得很沉,就是有踢被子的习惯,落在了地上。
离开舞厅后江惊墨带她去买东西花很多钱,就是为了让她的记忆只会保留着开心部分,而不是害怕,否则晚上会睡不着,容易陷入梦魇,现在看效果还不错,做了美梦,还笑了。
江惊墨捡起被子为她盖好,弯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很轻,“好好睡吧,晚安。希望你的梦里有我陪你一起,没有也没关系。”
他安静退出去,合上门,轻手轻脚下楼,孔叔在楼下等着了,他们的身影融入黑暗,又似披着一层凉凉月色。
过了午夜十二,大街小巷,家家户户早已熄灯,安静的三更半夜,一点也猫叫声都穿得很远,幽幽空荡。
与此同时,临鹤县的舞厅,以及隐藏在角落里,大大小小的毒窝,赌窝还有淫窝都被端了,这三样自古就是不会分开买卖,只要有一个在滋生,衍生出的其他相应的生意链肯定不少。
“别动,全都蹲下来!”全副武装的军人踹开门,举着枪而入。
这些人就如老鼠般东逃西窜,却无处可逃,全部都被堵上嘴巴一个个带走。
有个兵前来禀报,“报告队长,已抓获完毕。”
“全都带回去。”
邢定安颔首。
临鹤县目前关押犯人的刑牢,在古代就是刑房,很阴森,墙上还有暗红色擦不掉的血迹,各种刑具都能找到,遗留下来的十八大酷刑也有,该说不说,古人对待犯人的惩罚力度够狠。
江惊墨并没有换什么衣服,依旧是今天的那一身白衬衫,斯斯文文,可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手枪,还拿着一块布仔细擦拭,
看着就令人惊悚,如索命的白无常。
两个小时的盘问下来,有用的留下,没用的已经被押到另外一个地方关押了。硬骨头是有几个,可是,江惊墨并不给任何机会,他盘问人的手段,和以前的酷刑没什么差别,再硬的嘴巴,他也能撬开,拿到想要的信息。
邢定安站在一旁看着,即便他见多了也能面无表情面对这些了,可也做不到像江惊墨这样,还能笑得温和,就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化人,偏偏拿着钳子,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撕开指甲盖,看见血肉分离这一幕,就算这些人确实罪该万死,可邢定安还是偏过了视线,偏偏江惊墨还是面色不改,还能欣赏,他心里就很复杂,放在百年前,江惊墨在刑官的排名上肯定是断崖式第一,能够让天下犯人听到名字就闻风丧胆的存在。
不过惊墨变了很多,邢队长暗暗感慨,距离上一次见到江惊墨还是五年前了,那时候他还没有被调去云省守边境,在营里和江惊墨过手,彼时的江惊墨只到他肩膀,现在已经和他一样高了。
见着该问的都问完了,拿着资料,孔立已经去安排下一步,可邢定安看见还留下来的三个人没什么好皮子了,他们一脸惊恐,牙齿也碎了差别不多,刑定安不解的问,“惊墨,这三个人是”
盘问的时候他在场,三人只是小贩,知道的信息不多,但手上有害过几条人命,并且拉了十余个人吸毒,还做了不少恶毒事,其中有一个开店的老板被烧死也有他们的手笔,这种恶劣程度,足以当场枪毙,现在的律法不健全,也很混乱,这种程度是该死。
但他看得出来,惊墨很着重“照顾”他们三个,这里面是有他不知道的纠葛了。
江惊墨说的那叫友好,“没什么,只是和旧相识问问好。”
他抬眸看向对面三人,浅笑着说,“你们好,我们又见面了。”
“唔,唔”三人疯狂摇头,惊恐到浑身发颤,可说不出一个字,牙齿都没了,满嘴留着猩红。
后知后觉,原来在舞厅的时候,他说“改天有时间再一起玩”是这个意思,过了午夜十二点,就是改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