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唐华彩 第168节(2/2)

&esp;&esp;浓墨肆意挥洒,是草书。

&esp;&esp;狂草。

&esp;&esp;不知不觉中,众人都站了起来,眼中满是震惊。

&esp;&esp;“臣少年时以左手写草书,自觉一生不能超越‘草圣’张长史,遂改学右手楷书,今日贻笑大方了。”

&esp;&esp;随着这一句话,颜真卿让开来,显出他身后那幅字。

&esp;&esp;李林甫凝神看去,久久不能回过神。他惊的是卷轴上的诗,不敢相信竟是在御宴上看到这样的诗,是在敲打谁?

&esp;&esp;带着这样的疑惑,他在心里把这首诗读了一遍又一遍。

&esp;&esp;“周公恐惧流言日,”

&esp;&esp;“王莽谦恭未篡时。”

&esp;&esp;“向使当初身便死,”

&esp;&esp;“一生真伪复谁知?”

&esp;&esp;李林甫猛地打了个寒颤,心中却浮起侥幸,转头看向了对面的李亨。

&esp;&esp;李亨的脸色更难看,根本就是不可抑制的灰败。

&esp;&esp;他觉得,薛白这一句“王莽谦恭未篡时”简直是在指名道姓地骂他。他还觉得,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esp;&esp;当众撕破脸了。

&esp;&esp;薛白彻底不要往后的前程性命,公开宣告与太子不和。

&esp;&esp;事不过三,再也没有人能以“交构东宫”的罪名构陷他了。

&esp;&esp;……

&esp;&esp;裴宽也是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esp;&esp;他觉得,薛白这一句“周公恐惧流言日”简直是在指名道姓地夸他。他还觉得,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esp;&esp;为社稷做了这么多,竟有那么多的流言、乱罪向他砸过来。李林甫指责他,东宫乐见其成。

&esp;&esp;但此时再看那卷轴末落款的“韩愈”二字,裴宽精神一振。

&esp;&esp;好,他就是勾结韩愈了!

&esp;&esp;再问韩愈背后是谁?

&esp;&esp;当今圣人!

&esp;&esp;思及至此,裴宽老泪俱下。

&esp;&esp;他不打算出家了,他要继续支持榷盐,以求拜相!

&esp;&esp;至此,整件事已经很简单了。

&esp;&esp;薛白向杨銛提出了榷盐法,裴宽为与李林甫争权支持此事,李亨听闻,故意结交薛白以求邀名,李林甫为阻止榷盐,冤枉他们有不谋之心,以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利用李琩、李娘告状。

&esp;&esp;这是所有人心里的真相。

&esp;&esp;包括李林甫、李亨也知道这就是真相,他们就是这么做的。但他们心里还有一句呐喊——“这是薛白设的套!”

&esp;&esp;他们很清楚薛白是故意的,时而彰显才华,时而露拙,故意让人以为他背后有高人,结果却是个最容易就能戳破的谎言。

&esp;&esp;薛白算好了他们会怎么做,因为他们每次都会以同一种招术应对,薛白的目的就是要在圣人面前揭穿他们。

&esp;&esp;“圣人请看,太子真会邀名,看似隐忍,其实一点都不肯吃亏;右相总是借‘交构东宫’之名除掉对圣人忠心,却对他有威胁的大臣。”

&esp;&esp;可他们却不能揭破。

&esp;&esp;即使圣人知道他们是被薛白下套了,难道会同情他们吗?

&esp;&esp;圣人根本不会怪罪毫无威胁、还会哄他高兴的薛白,圣人只会更恼怒于他们。

&esp;&esp;“如此无能,也敢想坐朕的江山?!”

&esp;&esp;这个昏君已经自私自利到极致了……

&esp;&esp;

&esp;&esp;张汀小抿了一口酒,感觉到了李亨的手在颤抖。

&esp;&esp;她遂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看李琩。

&esp;&esp;李琩颤抖得更厉害,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像是失了魂一样。

&esp;&esp;见此情景,李亨反倒平静下来,毕竟东宫也就是动动邀名的心思,真正出手的,是寿王一系。

&esp;&esp;“十八郎。”张汀稳住夫婿,不失时机地开了口,“你怎么了?醉了?”

&esp;&esp;她虽只有十八岁,却带着长嫂如母的语气。

&esp;&esp;圣人邀寿王来,可见圣人明白一切。她此时根本不必揭穿李琩,反而是提醒李琩赶紧把圣怒担了,对大家都好。

&esp;&esp;李琩却不敢担,嘴唇打着哆嗦,始终不开口。

&esp;&esp;张汀柳眉一皱,心想给机会不要,那就别怪她拎出寿王来给东宫挡箭了。

&esp;&esp;她提起酒杯便要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