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赵六骇然变色,忙不迭就跑了,生怕被人看到与县尉私下嘀咕。
&esp;&esp;薛白不以为意,回到尉廊,招过薛崭。
&esp;&esp;“我前日带回来的簿册呢?
&esp;&esp;“阿兄,他们趁你不在,运走了。
&esp;&esp;“运哪了?
&esp;&esp;薛崭当即露出了一个鬼头鬼脑的笑容,道:“我偷偷跟过去看了,就在架阁库,上了把大锁。”
&esp;&esp;“咣!
&esp;&esp;一声大响,姜亥抡起大锤,敲掉了架阁库的大锁,推开门。
&esp;&esp;薛白也不管旁边那两个急得要哭的吏员,带着殷亮便迈步进去。
&esp;&esp;架阁库就在库房边上,堆放着历年的簿册,一口又一口的大箱子,足足有上千卷,没有更多精通算学的人才,仅凭两人,显然是不可能查完的。
&esp;&esp;且真正要紧的东西,亦不会放在这里。
&esp;&esp;但,薛白要查证的事却很简单……
&esp;&esp;“县尉这是做什么?
&esp;&esp;不多时,果然惊动了郭涣,难为他还是一脸堆笑。
&esp;&esp;“县尉若是想看簿册,直说便是,何苦砸了锁具?”
&esp;&esp;从上任以来,薛白说了半个月,吏员们各种推诿,如今真砸了锁,倒得了一句“直说便是”。
&esp;&esp;薛白也不揭破,问道:“我想核对一下县里的田亩、户籍,为何找不到近年的簿册?”
&esp;&esp;“最近的青苗、色役册在此。
&esp;&esp;“这是开元十五年,开元二十七年造的。县里还在依照二十余年前的田亩,十余年前的户籍收税不成?唐律规定,每三年造册。
&esp;&esp;郭涣道:“是,但催缴税赋归县尉负责,此事只怕该问王县尉,可惜他畏罪自杀了。
&esp;&esp;薛白遂翻开那本开元十五年的青苗簿,见上面记着,兴福寺、药王寺各有田十顷,另有十顷官田给济养病坊孤儿。
&esp;&esp;而陆浑山庄的田亩数量,记录在册的确实是两百顷。
&esp;&esp;只要不登记田亩、户籍,就没有人能证明有人侵吞百姓田产。
&esp;&esp;“既然如此。”薛白放下手中的册子,道:“我来重新丈量偃师县的田亩,如何?”
&esp;&esp;郭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之后竟是直接答应下来。
&esp;&esp;“好,县尉如此尽心公务,我等当全力配合……
&esp;&esp;一名吏员匆匆离开了县署,出了南面迎仙门,到了码头,进了一间货栈。
&esp;&esp;“你们渠帅呢?
&esp;&esp;有几人正在货栈中抛骰子赌钱,其中一个独眼大汉嘴里叼着麦秆,随口应道:“亲自督货,快到黄河了吧。”
&esp;&esp;说罢,他转头看去,外面有个脏兮兮的孩童正鬼鬼祟祟地缀着一个行商,遂骂道:“兀那雏鸟,动一个看看!”
&esp;&esp;“麻瞎子,莫吵嚷了,有事与你说。
&esp;&esp;“是。”
&esp;&esp;孙主事怎么不过来?让你来。”
&esp;&esp;“我阿叔忙着呢。
&esp;&esp;“说吧。
&esp;&esp;“新来的县尉像一条吃了淫药的狗,没完没了地发癫,给他一个教训。”
&esp;&esp;麻瞎子整根手指头放在鼻孔里挖了一会,放在脖子上一割,笑道:“弄死?”
&esp;&esp;“别闹,刚死了一个,还能又死一个?要造反不成?狠狠打一顿,骇破他的胆便“殴官?殴官有何意思?”
&esp;&esp;明日开始他要出城丈量田地,你先盯着他,因另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esp;&esp;“啖狗肠,重要的事你放后面说?”
&esp;&esp;“渠帅要的东西有线索了……
&esp;&esp;偃师县南面便是嵩山,东南方向还有伏羲山,崇山峻岭多有盗贼。
&esp;&esp;因此,这日薛白出城往南丈量田亩,郭泱便提醒辟白一句。
&esp;&esp;“这隆冬时节,县尉是否还是待在城里为好,万一在外面遇到了盗贼呢?”
&esp;&esp;“偃师不太平?
&esp;&esp;郭涣叹道:“王县尉在任时,出了几个大贼一直没被捕,往南边的山里落草为寇了,偶尔杀人劫财甚是凶恶。”
&esp;&esp;薛白道:“我身为县尉,有捕贼官之名,岂可惧贼而不去丈量田地。”
&esp;&esp;“县尉高义。”
&esp;&esp;郭涣给了最后的善意提醒,也就不再多言,恭送了薛白离开,目光落在薛崭的身影上,心道,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用?
&esp;&esp;洛河上没有桥,要到南边,需要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