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可见薛白最大的倚仗果然还是杨家。”
&esp;&esp;但等吕令皓看过,却是稍松了一口气,道:“放心吧,杨少卿还是好说话的,本县会与他解释。”
&esp;&esp;宋勉不由疑惑,问道:“县令还识得杨少卿?”
&esp;&esp;吕令皓抚着长须不作回答,只是胸有成竹,道:“有本县与高尚在,不必在意薛白。”
&esp;&esp;如此,事情算是过去了,宋家便有人问道:“那宋家的损失?”
&esp;&esp;“有何损失?”
&esp;&esp;“八郎惨死且不说,我家出钱买地两百顷,高郎君却许诺还给郭家……”
&esp;&esp;吕令皓还是好说话的,点了点头,道:“也是。”
&esp;&esp;他如今重掌了偃师县署,也该再次竖立威严。
&esp;&esp;“薛白之恶,在于清算田亩、户籍,劳民伤财,如宇文融之辈祸国殃民。”
&esp;&esp;宇文融乃是开元年间的宰相,主要的政绩就是括户、括田,简单来说就是清丈田亩,以减税政策吸引流民重回原籍,使朝廷编户增加了八十余万户,清出大量土地,所谓“流户大来”“王田载理”。
&esp;&esp;当然,宇文融最后是落罪贬谪,死在流放的路上,其政策也成了迫害回归流民的恶政,如今提起他来,都是骂的,说他在汴州时贪污官钱巨万。
&esp;&esp;这就是薛白的下场,只是薛白的官位还配不上。
&esp;&esp;吕令皓沉吟着,缓缓道:“以清丈之名,实则出于一己私利,行迫害、抄没之事,本县既已查明,自不能容忍……来人,把薛白新造的田簿、户簿烧了!”
&esp;&esp;“喏。”
&esp;&esp;如此,宋家也就放心了,吕令皓的意思是随他们占多少隐田来弥补损失。
&esp;&esp;“烧!”
&esp;&esp;火盆已经支起,随着这一声令下,一本本册子被投入了火中,顷刻被火焰吞没。
&esp;&esp;如此,偃师县不论有多少人逃了户,编户的数量、田亩的数量都不变,租庸调的税额亦不变,不论有多少隐田,缴税的还是那些在编的农没人能做到改变,连一个个宰相都没能做到,因为主宰这一切的从来不是某一个坏人。
&esp;&esp;烟气腾起,像是轻叹了一声。
&esp;&esp;次日,吕令皓召集了高门大户,做了表态。
&esp;&esp;“田簿、户簿不需要重造,依之前的旧册缴税,若有田地归属纠纷,带着地契来县署解决即可。
&esp;&esp;“县令宽仁,政令轻简,利于民生啊。”
&esp;&esp;“不错,那份册子还是烧了好,不需要。”
&esp;&esp;与此同时,一个名叫胡来水的年轻汉子把这件事告诉了薛白。
&esp;&esp;“烧了就烧了吧。”薛白道,“不需要了。”
&esp;&esp;第259章 挥锄
&esp;&esp;“县尉说到了秋天,交的税比去年少一半,你信吗?”
&esp;&esp;“我没想过。”
&esp;&esp;“我不信。”
&esp;&esp;说话的农人名叫关阿麦,前阵子把租给他种的田地卖给了宋家,如今则暂住在同村朋友刘才的农舍里。
&esp;&esp;他之所以不相信薛白,因他阿爷以前就当过逃户,后来宇文融括户,朝廷曾承诺“六年起科”,即对新落籍的农户免征六年赋调,但第三年的地还未收成,就被朝廷收了重税。
&esp;&esp;关阿麦记得阿爷脸上深刻的皱纹,愁苦的眉眼,却说不出事情的经过。
&esp;&esp;“有地就种呗。”刘才啃着手指,觉得手指有咸味,吮了吮,也许是因为盐分让他精神了些,他又嘟囔了一句,“我信县尉。”
&esp;&esp;他阿爷本想给他起名刘财,取“留财”之意,结果县吏懒得多写,便让他叫了这名。
&esp;&esp;关阿麦问道:“等农闲了,你去县里卖菜吗?”
&esp;&esp;其实宋家买地时给的十贯铜钱,关阿麦不是花了,而是把大半都藏着,就埋在刘才后院的粪堆下面。
&esp;&esp;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esp;&esp;关阿麦连忙起身,唤道:“郭三十五郎。”
&esp;&esp;“刘才,你占了郭家的田知道吗?!”
&esp;&esp;“我没……县尉分我的……”
&esp;&esp;“啖狗肠,还在这跟我‘县尉县尉’,尉你娘,马上把县署给你的租契交出来滚蛋!
&esp;&esp;“犁了地,种子都播下去了……”
&esp;&esp;刘才还在说话,直接便挨了一巴掌被打翻在地。
&esp;&esp;郭三十五道:“你在郭家的地上撒尿,是不是也要说地是你的?!”
&esp;&esp;反而是跟着来的郭家管事人不错,和颜悦色地上前扶起刘才,笑道:
&esp;&esp;“我家小郎君说话直率,其实知道你的难处,要是断了粮,到郭家帮忙种地,保你一家子活下去。”
&esp;&esp;这些情况完全超出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人能应付的范畴,刘才还在发愣,一份身契已递到了他眼前。
&esp;&esp;“画个押吧,往后你还在这种地,郭家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