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没有,张公不是我气死的。”哪怕到了这一刻,薛白也死活不肯承认,“是被安禄山吓死的。”
&esp;&esp;……
&esp;&esp;相府奴仆退下,薛白也丢掉了手中的碎瓷,李林甫也没有为了安全而避开。
&esp;&esp;他们未必是真的冲动,无非是摆出态度,比谁更强势罢了。
&esp;&esp;“哈哈。”
&esp;&esp;许久,李林甫笑了,第一下有些不自然,他连着笑了两下,方才褪去威严之态,稍显出了些许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esp;&esp;这一向以心胸狭隘著名的索斗鸡,也许是把心胸都气炸了,反而豁达起来,他洒脱地拍了拍膝盖,呵呵笑道:“本相记得,三年前也就是在这里,你刚被太子坑杀,跑来哭着求本相给你一个机会,娃儿长大了啊,敢顶撞了。”
&esp;&esp;“是,三年了,你治理天下,越来越糟糕。”
&esp;&esp;“你治得好吗?!”
&esp;&esp;李林甫迅速叱骂了一句,甚至不由自主地挥了一下手,之后维持着他的风度。
&esp;&esp;他坐在那,像是以为还在三年前,那时他动动手指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薛白。
&esp;&esp;“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是为本相做事,还是自寻死路?”
&esp;&esp;“告辞。”
&esp;&esp;薛白拉开门,走出了这间厅堂,做出了与三年前不同的选择。
&esp;&esp;方才虽然是表态,但他其实说了一些真心话。
&esp;&esp;但李林甫让他很失望,李林甫甚至都没意识到,目前不该再为巩固权势而联结安禄山,而是该为身后事做准备,该把权力下放给年轻人了。
&esp;&esp;就像这座右相府,那些陈腐的、破旧的,该被替换掉了。
&esp;&esp;三年,唯一不变的还是彼此间的关系——道不同,不相为谋。
&esp;&esp;
&esp;&esp;“竖子。”
&esp;&esp;李林甫低声咒骂着,因发怒而有些头晕。
&esp;&esp;但他还不能休息,他还得入宫,向圣人禀报王焊谋反案的结果。
&esp;&esp;没能与薛白统一说辞,让情形变得有些棘手起来。当他疏理朝堂局势,忽然发现,陈希烈、杨国忠、王鉷、薛白……这些人曾经全是右相一系,但不知为何,统统渐行渐远,甚至走到了右相府的对立面。
&esp;&esp;隐隐地,有种孤立之感。
&esp;&esp;好在,右相的地位依旧稳固。
&esp;&esp;李林甫忽然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为了右相之位而损失了太多别的东西。
&esp;&esp;“入宫吧。”
&esp;&esp;很快,金吾静街,右相出行。
&esp;&esp;他抵达兴庆宫时,今日参与了平叛的所有官员也都候在宫内了,但圣人只见他一人,其余人皆只是如挨罚一般等着。
&esp;&esp;“宣,晋国公、尚书左仆射、中书令李林甫觐见!”
&esp;&esp;今日的兴庆宫显得比往常肃穆些,李林甫绕过花萼相辉楼,走向勤政务本楼,脚步也不似平时那般从容。
&esp;&esp;恰此时,夕阳完全落下,长安暮鼓响起,一盏盏灯火亮起,依次点亮了花萼楼、勤政楼,显出绚丽的景象,彰显出大唐的强盛。
&esp;&esp;人们抬头看着眼前的盛景,脑海中却不由浮起了王焊的一些话语。
&esp;&esp;“痿阙。”
&esp;&esp;……
&esp;&esp;陈希烈、杨国忠、萧隐之、李岫、柳泽、贾季邻、冯用之、郭千里、崔祐甫、薛白等人正站在花萼楼外等候着。
&esp;&esp;没有人知道圣人正在与右相说什么,他们当中还有很多人都没能仔细禀报事情的经过,相当于没有解释的机会。
&esp;&esp;功过只能由李林甫先行叙述,如何不紧张?
&esp;&esp;杨国忠本是站在前面的,却不时搓搓手,跺跺脚,几次挪步之后,退到了后面,一袭紫袍混到红袍里。
&esp;&esp;“当时右相都不在场,圣人怎能只听右相禀报?”
&esp;&esp;冯用之原是想回答的,侧目撇去,只见贾季邻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步,他当即心下一凛,噤声,撤步,离杨国忠远了一些。
&esp;&esp;杨国忠身材本就高,两旁一空,顿时显得扎眼起来。
&esp;&esp;他不由骂了一句“啖狗肠”,退到了与他一样高的薛白身边,以一袭紫袍与青袍并列。
&esp;&esp;“你说,右相会如何……”
&esp;&esp;“噤声。”
&esp;&esp;前方有礼仪官忽然喝叱了一句,态度并不客气。
&esp;&esp;煎熬地等了许久,前方有一个宦官走来,站到了这些官员们面前,目光来回打量着他们,好一会儿才开口。
&esp;&esp;“宣,太乐丞、长安县尉薛白觐见!”
&esp;&esp;“臣遵旨。”
&esp;&esp;薛白很清楚自己为何最先被召见,因为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