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李白眼力好,一眼便看出其中有几名女子,打趣道:“我不知三郎成亲了?”
&esp;&esp;薛白不好否认,反问道:“太白兄呢?”
&esp;&esp;李白叹惜一声,未答话,只是抬起手,比了四个指头,示意算是成过四次亲了。
&esp;&esp;他很是识趣,既见薛白的家眷来了,自去寻镇岳宫的道人修行,让薛白与娘子叙话。
&esp;&esp;之所以如此,因李白其实已察觉到薛白并不愿意对他提及身世、背景,他亦不强求,薛白不说,他便不主动打探。
&esp;&esp;交友嘛,交的是个意趣。
&esp;&esp;薛白迎向杜妗,站在那没说话,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
&esp;&esp;“怎上来了?”
&esp;&esp;“想见你。”
&esp;&esp;两人便牵着手攀上华山,绕过东峰,避开西岳祠与祭天台,走到山崖边一处地势险峻登高远望之处说话。
&esp;&esp;“累吗?”
&esp;&esp;“嗯。”杜妗有些幽怨地看了薛白一眼,“脚疼死了。”
&esp;&esp;“坐过来。”
&esp;&esp;薛白用身上的大氅裹着她,倚着岩壁。
&esp;&esp;动作间,他踢到了几块小石头,便见那石头滚着滚着,滚出岩壁,滚下了万丈深渊。
&esp;&esp;风吹动他们的衣袍,像是要把他们也吹下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粉身碎骨。
&esp;&esp;“唔!”
&esp;&esp;这场面看得杜妗心惊不已,抱紧了薛白。
&esp;&esp;两人心跳都极快,因被吓得。
&esp;&esp;“怕吗?”
&esp;&esp;“怕。”杜妗道,“但我喜欢。”
&esp;&esp;她把手伸进薛白怀里,低声道:“你看,我手心都湿了,但伱居然在这么高的地方,还像块石头一样。”
&esp;&esp;“我前几日常来这里坐着想事情。”薛白道,“我给这里起了名字,叫‘思过崖’。”
&esp;&esp;“想什么事?”杜妗道,“以往每一次,我都知道你要做什么,但唯独这次,我不知你为何来华山。”
&esp;&esp;薛白没有回答,默默看着山川,眼神坚决。
&esp;&esp;杜妗道:“李隆基要封禅西岳,说是‘兆庶皆安、边疆宁静’,那么,南诏若叛,他也必定不会承认了。你来,是想阻止他封禅吗?”
&esp;&esp;薛白依旧没有回答。
&esp;&esp;杜妗道:“还有九个月,阻止得了,你不该亲自来的。”
&esp;&esp;“让他来。”薛白道:“我们在此杀了他。”
&esp;&esp;杜妗一愣,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悬崖边,顿觉脚软,浑身无力。
&esp;&esp;她极少有如此心虚的时候,吓得没了力气,也就没了底气与勇气。
&esp;&esp;“只怕……不行的。”
&esp;&esp;“为何不行?”
&esp;&esp;“我们何必弑君?”杜妗道:“我们的敌人是东宫,李隆基活着,我们才有更多时间易储。”
&esp;&esp;“安禄山要叛、南诏要叛,到了岌岌可危之地步,昏君犹不肯醒悟……我喊不醒这个装睡的人,杀他,是阻止变乱最后的机会。”
&esp;&esp;薛白看向天地山川的眼神很坚决。
&esp;&esp;他知道弑君很难,但这两年的经历让他确信,李隆基不死,那安史之乱注定没有办法避免。
&esp;&esp;事实上,他心里隐隐觉得,哪怕换一个皇帝也未必能阻止得了安史之乱。但至少,不会像李隆基那样骄固、自私,信任安禄山到不可动摇的地步。
&esp;&esp;若说大唐是一辆马车,正被带着撞向悬崖,李隆基是一匹领头的疯马。当怎么拖都拖不住这辆马车时,薛白已决意,不论如何,先斩了这匹疯马。
&esp;&esp;当世,却还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这次连杜妗都感到这计划太过疯狂。
&esp;&esp;但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劝阻薛白,而是环抱着他,吻了上去。
&esp;&esp;临着万丈深渊,两人就这样吻了很久。
&esp;&esp;末了,杜妗低声道:“我也想像你一样疯,可这次做不成的。”
&esp;&esp;“我知道。”薛白道:“至少试试。”
&esp;&esp;“可我觉得局势还没到一定要弑君的地步。”
&esp;&esp;“信我就够了。”薛白笑了笑,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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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次日清晨,杜妗早早便醒了过来。
&esp;&esp;昨夜睡的床榻于她而言,实在是太硬了,加之心中藏着担忧,实在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