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忽然，快马狂奔而来，喊道：“崔元帅立地成佛了！崔元帅立地成佛！”
&esp;&esp;“怎么回事？！”
&esp;&esp;“崔元帅见到北平王，答应归降，之后痛哭流涕，称自己杀戮太重，至香积寺以来，痛苦无比，今日把诸将交托出去，他当即发愿，向西方净土往生……遂爬上高塬，堕地往生了！”
&esp;&esp;“阿弥陀佛。”觉怀禅师双手合什，低吟道：“善哉，善哉。”
&esp;&esp;他仿佛早有所料一般。
&esp;&esp;周围的士卒们见他如此沉着、高深，愈发信服。他们信的也许不是佛法，而是一个原谅自己的理由。他们现在开始行善，死后还是能避免堕入地狱的。
&esp;&esp;“阿弥陀佛。”
&esp;&esp;当然，也有不少人没有听清，前方的人们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迅速把这奇事传遍了燕军。
&esp;&esp;大家这段日子都听说了立地成佛的故事，有人信，有人将信将疑。如此一来，将信将疑的士卒们也都信了，迫切地期盼归降。
&esp;&esp;但不信的人依旧不信，而且还勃然大怒。
&esp;&esp;“把我们当成傻子哄吗？！”
&esp;&esp;崔乾佑的心腹大将一刀斩杀了敢与他说消息之人，立即召集麾下士卒。
&esp;&esp;“唐廷把崔元帅骗过去杀了，之后还不知要怎么清算我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机突围，回范阳投史思明。”
&esp;&esp;“走，抢马！”
&esp;&esp;数百将士当即动身，到了马厩，恰遇田承嗣麾下大将何明祎。
&esp;&esp;“你等要去何处？”
&esp;&esp;“与你等懦夫何干？滚开！”
&esp;&esp;“噗。”
&esp;&esp;何明祎已一刀斩下那为首突围者的人头，准备作为投名状献给朝廷。
&esp;&esp;“杀了这些好吃人肉的疯子！”
&esp;&esp;“杀叛徒！”
&esp;&esp;鲜血很快泼洒在泥泞当中，又被雨水冲淡。
&esp;&esp;钟声还未停，香积寺内外已陷入了杀戮当中，最顽固的那批食人肉的叛军士卒一个个倒下，成了地上的尸体。
&esp;&esp;与此同时，薛白、李光弼亦已领着唐军赶到，列阵在叛军营外，无声地注视着数万人的互相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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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雨水从李光弼头盔的檐边淌下。
&esp;&esp;他驻马而立，高大的身体就像是香积寺的钟楼。
&esp;&esp;“我还是没想明白北平王是如何劝降田承嗣。”李光弼开口道。
&esp;&esp;“说了。”薛白道：“我让元载劝降了他。”
&esp;&esp;“许了什么条件？”李光弼又问道。
&esp;&esp;他察觉到了一些变化，在一场绵延数日的大雨之后，薛白再回到大营，忽然态度坚决地要招降叛军。这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esp;&esp;薛白注目着香积寺，想了想，认为眼下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因此也不再瞒着李光弼，开口道：“我告诉田承嗣，殿下立即要登基了。问他想不想把握这个立下从龙之功的机会。”
&esp;&esp;“什么？”李光弼诧异道：“殿下要登基了？此等大事，我为何不知？”
&esp;&esp;“因为没有人告诉李节帅。”薛白回答了一句废话，紧接着抛出一句很重要的话，道：“登基当日，将加你为司空，兼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封魏国公，仍领天下兵马副元帅，节度河东事。”
&esp;&esp;李光弼道：“为何不事先告诉我？”
&esp;&esp;“因为圣人又被逆贼李亨蛊惑，这次断定我们背叛了他。”薛白毫不顾忌地评价道：“老糊涂了，是这样的。”
&esp;&esp;李光弼深深皱起了眉头。
&esp;&esp;从他的本心而言，他并不想在皇位之争中投机。因此十分希望大唐有且只有一个君王，最好是明君。可眼下，忠王、庆王显然都是擅自登基的，与谋反无异……偏圣人又老而昏聩了。
&esp;&esp;这很难办。
&esp;&esp;再一想，眼下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现在正是平定叛乱最为关键的时刻，数万范阳骁骑就在自己面前厮杀，有可能顺利投降，也有可能营啸，有可能暴乱，难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转投忠王？
&esp;&esp;“放心吧。”薛白以云淡风轻的口吻道：“殿下身为圣人长子，英明仁厚，他登基，大唐会有更兴盛的未来。”
&esp;&esp;说罢，他驱马向前了几步，自观察着香积寺的战况变化。至于李琮登基称帝，仿佛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
&esp;&esp;李光弼不是矫情之人，遂也收回心思，专注于战场。
&esp;&esp;唐军一点点缩小了包围圈，一点点地控制了已经厮杀得血流成河的叛军。
&esp;&esp;雨渐渐停了，血泊之中，一个身影高举着双手，缓缓走出了香积寺的山门。
&esp;&esp;“罪臣田承嗣，误为安禄山所威胁，今欲拨乱反正，重归大唐！”
&esp;&esp;“……”
&esp;&esp;“咚。”
&esp;&esp;钟声再起。
&esp;&esp;近处是尸横遍地，惨叫不止，远处的青山却还是沉默着，展示着它们在雨后的秀美，似无情，似妩媚。正应了王维那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