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一艘不那么起?眼的船只从护航舰上?面被放下来,上?面坐着十几个穿着黑色潜水服的人。
他们的船路过了顾家的游艇,然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唯一一个不穿潜水服的男人站了起?来,似乎是在向剩下的队员们吩咐什么,这段交谈非常短暂,大约只持续了几分?钟就?结束了,随后?顾未然就?看见船上?的潜水员佩戴好装备,拖着一个类似于竹编筐一样?的东西,翻身,仰面跳进了水里?面。
顾未然将嘴巴里?面的面包咽了下去,不知?道对方这是在做什么。
左右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就?看看对方吧。
打定主意,顾未然端着咖啡就?这么安静地观察起?来。
8:35,第一个人从水下起?来了,他半个身子还在水里?面,但没有着急起?来,先将手里?面的筐子给举起?来,向上?传递给那个人。
站在船上?的男人也不含糊,使劲儿将那筐子给拎了起?来。
水从筐子的缝隙中疯狂向外流。
这回顾未然看清楚了,里?面装得是半筐泥土。
被水浸泡的,看上?去黑乎乎的泥土。
陆陆续续有人从水下上?来,一筐筐或多或少的泥土被送上?了船只。
等到所?有人忙活完毕,已经是早上?十点多,十几个人顺利翻身上?船,这艘细长的船只肉眼可见地向下沉了不少。
都快到吃水深度的极限了。
冷风瑟瑟,带走他们身上?的水珠,也带走他们身上?的热量。
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兴奋地说着什么。
三艘船只不断地在海域上?来回,运送着这些?泥土。
海水终将占领所?有的土地,他们能做的,就?是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他们要带走一些?泥土,这些?珍贵的泥土,日后?将会用来种植粮食。
多一些?,再多一些?吧。
会有更多人因为这些?不起?眼的黑色土壤活下来的。
种植在土壤里?面的植物已经发芽了,虽然紧接着而来的就?是漫长的雨季,但在何香等人精心的照料之下,这些?被种植在花盆里?面的植物还是长大了不少。
尝过饿肚子的滋味之后?,何香他们已经牢牢将存粮这个念头给刻在了心里?面。
前段时间?天气好的时候他们疯狂地收集一切能够收集到的食物,几乎可以说是昼夜不停地在处理那些?捕捞上?来的鱼类,海带,甚至是用网兜捉到的虾米。
就?是十几天天晴的功夫,他们就?弄了几百条鱼干出来,当时整条船上?都飘荡着一股鱼味儿。
也就?是他们手上?没有多少盐,不然他们肯定要把鱼都给腌成咸鱼。
但好景不长,又开始下雨了,那些?鱼干虽然都收进了屋子里?面,但大环境如此,总不可能一点而影响都没有。
望着串在绳子上?,随着船的摇晃而摇摇晃晃的鱼干,何香最后?做出了决定:“咱们去找邮轮吧。”
队伍里?面的人悚然一惊,天灾之后?,他们所?有人都经历过一些?队伍里?面所?谓队友的背叛,他们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沉默了半天之后?,有人这么说道。
何香环视了一圈,看着那一张张写满不安的脸庞,她安抚道:“当初这些?鱼类的分?辨方法还是那边传出来的,如果他们想?要搞事,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走吧,这些?鱼干再放下去说不定就?坏掉了,现在也只有他们愿意收这些?东西了。”
左右衡量之下,最后?大家还是同意了何香的决定。
高三层的游艇靠近,缓缓停下,一番交涉之后?,何香他们甚至连船都没下,就?完成了交易。
几百条鱼干换来了不少方便存储的食物,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换到了不少煤球,之后?做饭的时候终于可以稍稍宽裕一些?,不用再数着柴禾点火了。
小小的喜悦并不能阻止灾难的脚步。
这回有了对照的目标之后?,一家人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知?到灾难的靠近。
海水一点点将水面之上?的山峰吞噬进自己的领域。
人们能够掌控的土地正在一点点减少,速度不快,但也不慢。
钝刀子割肉,一种漫长而折磨的感受。
眨眼四天时间?过去,最高峰的1/5已经被海水给占领了,那些?青翠的绿意失去了生存的空间?,快速地灰败下来,变成了一堆烂草。
生长在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绿色也在消失。
那些?挖掘泥土的队伍最近出动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到后?来,他们干脆彻夜不休,一轮一轮地干活,那架势仿佛要把所?有的泥土都带走一样?。
但人力钟就?还是有穷尽的时候的。
阳光依旧每天准时报道,但今天不同寻常的是,有人在拆帐篷了。
那些?脸上?带着红晕的战士,沉默地低着头,将驻立在这山峰上?的帐篷一顶一顶地拆下来,卷好,放到船上?。
然后?带着那些?背着、拖着、抱着行李,牵着,驱赶着牛羊马前进的民众,抬起?沉重的脚,一步步走向护航舰。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孩子依依不舍地望着那座山峰。
那是住民们心目中的神峰,孩子摸着母亲黑黝黝的脸蛋,细声细气地问?她:“阿妈,我们是要和神峰说再见了吗?”
“是的,我们要到船上?去了。”
“那我们应该和神峰说再见!我还从来没有坐过船!等我坐够了,我还要回山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