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顺着她的下颌滑落,钻进谢洵单薄的中衣衣襟里,等?到停在他的心?口?时,已经融化成一小?滴水渍。
谢洵再也?没有半分犹豫,扶着少女颤抖的身子躺下,又给她掖好被角,认真细致的神情和?动作,像是在照顾易碎的珍宝。
他自己则守在床榻外侧,任由元妤仪紧紧靠在怀里,以?一种极富安全感的姿态维护着她。
可少女犹觉不够,将?右手放在青年微凉的掌心?,做到与他十指相扣才彻底安心?。
窗外风雨嘶吼的声音逐渐转轻,元妤仪焦灼的心?情缓缓回落,她阖上眼?睫,疲惫如大山倾轧,意?识变得浅淡。
谢洵亲眼?看着她眼?睫不再颤抖,听见她的呼吸声慢慢变得清浅安稳,轻轻撩开搭在她脸颊上的几缕碎发,声音顷刻间被窗外风雨搅乱。
“殿下,除非阴阳两世、生?死相隔,否则臣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表白
翌日, 元妤仪巳时方醒。
折腾半宿,她?的?思维都休息得有些近乎迟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枕着的是?身侧青年的?胳膊。
元妤仪眼里闪过一丝赧然。
但实话说, 昨夜谢洵躺在她?身侧,她竟罕见地没有半分不适应,反而一夜好眠,再无噩梦缠身。
雨过天晴,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单薄窗纱照进屋子, 还能看见?光柱中波动的?灰尘。
这样的?安静, 这样的?和谐。
这也是?她?曾经憧憬过的?生?活,夫妻恩爱, 日子平静无波。
谢洵似乎还睡着。
元妤仪小心翼翼地支起?胳膊, 打量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朦胧温暖的?日光打在他脸上, 青年本就长得清隽, 又正当好年纪,每一处都像是?被造物者仔细地勾勒过, 长眉入鬓, 鼻梁高挺。
他的?长相清冷, 却不凌厉, 反而因眼下那颗乌黑的?泪痣添了昳丽秾艳, 唇形柔软漂亮,也是?单薄的?两片。
“真好看啊……”
元妤仪发自?内心地感叹,目光落在青年的?唇瓣上, 思维鬼使神差地放空。
听说薄唇者一向薄情, 不知谢洵是?否例外,只是?在她?看来, 他是?一个相当温和包容的?郎君。
等她?回过神时,身下的?人已?经醒转,同样专注地看着她?,漆黑沉静的?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温情。
其实谢洵早就醒了,无奈自?己的?胳膊被人压得严严实实,他也不是?没办法躲开,但私心里更想陪她?多待一会,是?以便阖上眼睛假寐。
再后来元妤仪醒后,开始打量他的?脸时,他亦有所察觉,但并未阻止。
谢洵甚至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脸,借着光影巧妙又郑重地露出自?己看上去最完美的?角度。
他明确知道自?己的?优势并加以利用,成功讨她?欢心,哪怕元妤仪最后是?因为这张脸心生?不舍,谢洵也心满意足,并不觉得羞愧。
诚如卫疏所说,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只要道德不下作,使些厚脸皮的?伎俩又有何妨呢?
自?己身上有她?喜欢的?东西,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计较呢。
而元妤仪沉浸的?神思方才回拢,又被谢洵直白的?视线望着,脸上的?温度立即烧起?来,飞速拽住被子将自?己团团裹起?。
她?匆忙遮掩的?模样倒显得自?己这位拜过天地的?正牌夫君,是?个登徒浪子。
谢洵将她?的?动作收在眼底,哭笑不得,同时因元妤仪拽走大半边被子,青年仅着中衣的?清瘦身影便再也这挡不住。
他的?中衣衣襟处不知为何撩得微乱,露出一截冷白如玉的?锁骨,夹杂着几?缕乌黑发丝,仿佛春光倾泻,别有风姿。
谢洵支起?长腿半倚着身后的?床帷,乌发垂下,衬得那张宛如谪仙的?脸又多了两分邪气。
为了打破寂静的?局面,他主动开口?唤她?:“殿下醒了,昨夜睡得如何?”
元妤仪也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应激,她?的?脑袋昏昏沉沉,连蜷着的?指尖都有些紧张。
她?昨夜并未喝酒,也没有昏迷,记忆可没有任何断片遗忘,昨夜分明是?她?自?己主动留人。
结果大早上这么一折腾,一副烈女姿态,谢洵心里不知会怎么想?
这和那些始乱终弃的?渣滓有什么区别啊。
元妤仪现在脑海里反复循环的?都是?“尴尬和无耻”这几?个字,她?深吸口?气,又强装镇定地把?被子分回一半,正巧遮住男人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
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元妤仪刻意躲开他的?目光,“有驸马作陪,自?然睡得很好。”
“这是?臣分内之事。”青年神情从容,像是?随口?提起?一句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其实她?不说,谢洵也知道她?睡得好。
他觉浅,再加上本就牵挂元妤仪,担心她?又做噩梦,是?以昨夜一直留着几?分精神守着。
但是?知道归知道,谢洵依旧要问。
因为他想一点点地去改变两人从前“疏离拘礼”的?局面,像剥洋葱一样将他的?整颗心剖开,让她?看见?其中如山洪海潮的?情意。
这对谢洵来说无疑是?一个相当具有考验性的?过程,他每一步都像是?盲人过河,要谨慎要顺其自?然,却也不能拖太久延误时机。
元妤仪躁动的?心情果然平复许多,又听见?他那句“分内之事”,只觉得原本靠墙的?脊背都在升温。
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逆臣躺在皇族公?主身边还能说一句“分内之事”的?;所以谢洵方才的?话听起?来一语双关?,实际只有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