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2)

“姑姑,姑姑,你又来接安儿了吗?”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由远而近。后面跟着两个小厮,一迭声地劝道:“小公子,您慢点跑,当心脚下啊!”

只见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白白嫩嫩像包子一样的小人,迈着两条小短腿匆匆跑向垂花门,在即将扑向谢婉宁时,忽然绊了一脚。

好在谢婉宁知道小包子的性子,快步迎了上去,在他摔倒前已经俯身挡在了前面。她将小包子揽进怀里,膝盖却重重磕在了石板地上。

谢婉宁忍着疼,将小包子扶起来,关心地问他可摔着哪儿了。

“姑姑,安儿没摔着,安儿已经五岁了,走路不会摔跤了!”小包子嘴硬。

“安儿是长大了,可也要注意雨天路滑,莫让身边的人担心,知道吗?”谢婉宁摸了摸小包子的脑袋。

小包子是镇国公长孙沈承安,今年刚满五岁,已经开蒙。

镇国公府有三房,大房镇国公沈锐骑有三个儿子,大表哥沈淮临立了世子,如今在兵营任上骑都尉,娶文氏为世子妃,生了小包子;三表哥沈淮文手不释卷,准备下场应试;五表哥沈淮序最为顽劣,被皇上相中拘在殿前司做御前侍卫。

世子和世子妃伉俪情深,如今又怀上了一胎。谢婉宁很喜欢小孩子,见表嫂有孕,精神不济,便主动照顾起了小包子。

今日镇国公将小包子叫去了书房,天黑了还不见回转,老夫人不放心,她便出来迎迎。

谢婉宁牵起小包子的手,刚转身,忽见一个月白身影入了梅园。梅园后方是五表哥的无忧院,难道五表哥回来了?

小时候五表哥与她十分亲近,两人只相差半岁,她进府那年,是五表哥整日陪着她,两人一同吃一同睡。后来,五表哥搬去了府里西北角的梅园,性情也变得孤僻乖戾,这两年进宫当值,更是连面都见不到了,舅舅也拿他没有办法。

“姑姑,给你一颗粽子糖。”

小包子用力拽了拽谢婉宁的手,将她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呀,这是祖父给安儿的奖赏吗?今日祖父夸赞安儿了?”

“这是五叔给安儿的,说是赏赐的赏赐,姑姑,是夸赞安儿的意思吗?”小包子闪着求知的大眼睛,仰着头一脸期待地望着谢婉宁。

谢婉宁蹲下身,给他扣紧外袍,说道:“当然是夸赞了,应是你五叔得了皇家的赏赐,见安儿今日应对得当,便又赏了你。今日祖父考了你什么题?竟然还得了赏赐!”

“考了称谓,对了,要是姑姑嫁给五叔,以后应叫姑姑呢?还是叫婶娘啊?”

啊?谢婉宁哭笑不得。

“姑姑是姑姑,五叔是五叔,姑姑以后会有姑父,五叔以后会有婶娘,这个称呼你能弄懂吗?”

“是这样吗?今日祖父说起姑姑的时候,五叔回来了,我就问了祖父这个问题,祖父等五叔走后,狠狠教训了我,可我还是不明白啊……”小包子委屈极了,他只想弄清楚称谓罢了。

谢婉宁心里一跳,没等小包子说完,迅速扒开松子糖放进了他嘴里。

“甜吗?”

“甜!”

小孩子嘴里含了糖,话自然就没有了。都说童言无忌,可谢晚宁一向谨慎,怕就此传出什么闲话,累及国公府的名声。

她从未想过会与表哥们有什么瓜葛,尤其是五表哥。

小时候她还敢和他胡闹,两人爬树玩泥巴,吵架使性子也是常有的事。后来,坊间就有了五表哥是镇国公养子的传闻。印象中,那一年她得了风寒,反反复复大半年才好,五表哥也搬去了梅园后的无忧院。等她病好再相见时,他已经变得孤傲冷漠,让人望而生畏。

谢婉宁抬头望了望梅园,晃动的风灯,影影绰绰的花木,隔着雨幕,似真似幻。

无忧院里,沈淮序眼神幽幽地望着庭院的枯梅,不言不语地立在廊下,狭长凤眸里泛着冷冽的寒芒。

他今日下值,被镇国公叫去了书房,例行问了几句,被安儿的一个称谓问题问住了。

“……要是姑姑嫁给五叔,以后应叫姑姑呢?还是叫婶娘……”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难道镇国公存了想让表妹嫁给他的心思吗?才拿安儿来试探他的反应?

从书房出来,正巧看到表妹独自一人站在雨中,仰着头,任雨水打湿了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又顺着她素白的脸颊穿过优美的脖颈,钻进了衣领里。风吹起她的裙摆,吹乱了她的长发,不盈一握的腰肢,似历经风雨的杨柳,柔弱又坚韧。又像是留恋人间的仙子,柔美而清纯,缱绻而妩媚,婆娑而妖娆。

她会冲着自己的丫鬟笑,会温柔地护着安儿,会隐忍着磕伤的腿,安慰安儿说“姑姑是姑姑,五叔是五叔……”本本分分做着名门贵女,小时候的机灵顽皮一点也见不到了……

“主子,换下湿衣服吧,热水都准备好了。”

惊风跟在沈淮序后面,直觉主子有心思,先前在垂花门外站了那么久,现在又在廊下不肯换下衣服,肯定又跟如意院的那位有关系。

沈淮序不为所动,他阖上迷离的双眼,再睁开又复往日的淡漠神色。

少顷,他转身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蓝色瓷瓶,交到惊风手里。

“将这个送到如意院去。”

“主子,这可是万灵膏啊,每年进贡也只得一瓶,还是皇上刚刚赏赐的……”

惊风话未说完,就看到沈淮序投来凌厉的目光,压迫感顿时袭来。他心里一惊,怎么忘了,主子向来说一不二,何况还是如意院的事!

他立马住了嘴,忙不迭地应下。也不敢抬头看主子的脸色,将瓷瓶收好,急匆匆出了无忧院。

……

如意院里,玉烟小心地挽起谢婉宁的裤子,看到膝盖上红肿一片,顿时又心疼了起来。

“小姐,要不是惊风送药膏来,奴婢都不知道您伤了膝盖,这都肿了。”

“谁送的?五表哥身边的惊风?”

“是啊,奴婢也纳闷,五公子怎么知道您伤了膝盖?这万灵膏可是世间罕见的好东西,只有宫里有。以往都是世子送东西过来,五公子这次难得细心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