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2/2)

他呢?不明不白地活在镇国公府, 只能偷偷摸摸地享受父亲的温暖。他凭什么就不能正大光明地享受一个皇子应有待遇?如果说他的出生就是错, 为什么非得让他活着, 非得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就不能是镇国公的儿子?哪怕是养子也好!

他抗争过,却徒劳无功。命运已然馈赠,他就要自己努力活得有价值。当年汝弃我如敝屣,来日就算捧我当珍宝,我亦不屑一顾!

他偷偷和二皇子比较,努力学习课业,君子六艺五德四修八雅,他样样精通。终于,他以殿前司侍卫的身份进了宫。

他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找到他的母妃。

他已然长大,再也不会问因何出宫这种蠢问题,既然他们都不说,那他只好自己查。从他出生那年查起,那年宫中发生的大事,民间的传闻,官牒文书他都查了一个遍。

最大的疑点指向永恩侯曹家。

十八年前,圣上还是六皇子时,从陵西起兵,诛杀叛党,杀入京城,和当时内阁首辅曹有德里应外合,登基称帝。次年,曹有德将爱女曹曦月送进后宫,被圣上封为皇贵妃。

曹有德作为内阁辅佐,曾辅佐过两任帝王,把持朝政多年,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其女曹曦月容貌艳丽,独得圣宠,在后宫更是耀武耀威,后宫嫔妃无不避其锋芒,就连当年的皇后娘娘,都对她礼让三分。

那一年,皇后薨逝,嫡子大皇子摔伤了腿,落下了残疾,后宫妃嫔女史涉嫌悖逆,杀的杀,放的放,几乎换了一遍。最后,后宫凤玺落在了皇贵妃曹曦月的手中。次年,她生下了二皇子,曹家更是如日中天,其他世家难以望其项背。

沈淮序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将曹家过往悉数回想了一遍。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里面歌舞乐声稍歇。他将剑鞘砸向船板,朗声道:“沈淮序请见殿下,南郊别院的桂花开了!听闻殿下甚爱桂香,想请殿下一观。”

二皇子闻声笑容一凛,他在南郊有座别院,里面养着几个人,院门口种着一棵桂树,这院子极其隐秘,他也不常去,这事儿沈淮序怎么查到的?莫非身边出了奸细?

二皇子给柳昊天递了个眼色。

柳昊天则是一惊,那别院是他给二皇子找的,先前他不知殿下用来做什么,后来知道后,只觉得恶心。他虽然是个纨绔,嘴巴毒一点,行事张扬了些,却从不欺凌弱小,尤其是那种还未成年的孩童!

就是别院这事,不知沈淮序是如何得知的。

沈淮序的名字自小就长在他耳朵里,父亲看到他时,必会唉声叹气,夸镇国公的五公子如何优秀,尔后对比着,将他贬得一无是处。

他打小就看不惯沈淮序,小时候就属他有能耐,明明都是勋贵子弟,你凭什么这么努力!渐渐地,他们这群纨绔们也不和他来往,还聚集起来,背地里每日刺上几句,仿佛这样就能心理平衡一样!

沈淮序等在门口,终于等到舱门缓缓开启,柳昊天阴沉着脸,迎在门口。

沈淮序从他身旁走过,连个眼神都未给他。

他大踏步走进舱内,迅速在四周扫视了一圈,目光在谢婉宁身上一凝,见她端坐着并无异样,这才规规矩矩向二皇子行礼。

“今日是什么风,竟将我父皇身边的第一宠臣给刮来了!来人,给五公子看座!”二皇子咬着牙说道。

沈淮序立在中央,并未落座,而是拱着手道:“不敢搅扰殿下的雅兴,实在是家中祖母挂念表妹,还请殿下允准在下带表妹归家!”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齐刷刷看向坐在下首的谢婉宁。

谢婉宁立刻起身,走到沈淮序身边,向二殿下行了个福礼,就要告退。

二皇子转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既然老夫人挂心,理应早些回去。可我还想同谢小姐讨我大雍官吏的平等论,人就这样被你接走了?来人,给五公子斟酒。”

“今日尽不尽兴,还看五公子酒量如何!”言下之意,要想带走谢婉宁,必须把酒喝了。

随从端着三大杯酒高举头顶,来到沈淮序面前。

“今日良辰美景,还请五公子满饮此杯!”

沈淮序看了眼恣意狂妄的二皇子,眼神凌厉地扫过眼前的三杯酒,想都未想,伸手拿起了酒杯。

谢婉宁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口中担忧地小声道:“表哥,你……小心……”

她话还未说完,沈淮序已经一饮而尽,连饮三杯,然后将空酒杯示意给二皇子。

“好!三公子好爽快!”云弈在一旁喝彩。

沈淮序这才扭头看了一眼谢婉宁,衣袖下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莫担心,不妨事!”

二皇子见没有难住沈淮序,还赢得了云弈的心,心下不快,接着说道:“今日我这画舫,引来了名动京城的云公子,还有殿前司红人沈五公子,更难得的是还听到了谢小姐的高见,真是一大幸事!来,我敬诸位一杯。”

侍从又端来了两杯酒,一杯给了沈淮序,一杯欲递给谢婉宁。

沈淮序将酒杯拦下,端起一杯酒,示意众人,然后一饮而尽。又端起另一杯,眼都不眨地悉数咽下。

谢婉宁眼圈微微泛红,心里戾气顿生,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蔓延,手指都在轻轻颤动。

“今日多谢殿下款待,来日南郊那棵桂树倒了,我定会再向殿下讨杯酒喝!”

沈淮序说完,拉着谢婉宁就往外走。

二殿下心里恼怒,这赤裸裸的威胁,都将他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他大喝一声:“站住!”

哗啦一声,二殿下将酒杯摔在了地上。周围的护卫听到声音,拔出兵器,迅速围拢了过来,将沈淮序和谢婉宁团团围住。

云弈眉心一皱,连忙劝慰二皇子,“殿下三思,他可是殿前司的人!”

云弈只说是殿前司的人,未说是镇国公府的五公子。无他,沈淮序现在是殿前司六品侍卫,有品级官职在身,还颇得圣上赏识,上值时每每召至勤政殿叙话,这种盛宠,旁人是无法企及的,和他交恶得不偿失。

二皇子心里郁卒,沈淮序胆敢威胁他,他就要让他吃些苦头。可当护卫围了沈淮序后,他又开始后悔,眼前不是他轻举妄动的时候,可若不给沈淮序点颜色看看,自己脸面上又过不去。

幸好,云弈会来事。

二皇子只好佯装勉为其难的样子,“既然云公子求情,就都退下吧,靠岸让五公子和谢小姐离开。”

沈淮序向云弈拱了拱手,拉着谢婉宁走下了船。

沈如歌还等在对岸,她一直瞧着船上的动静,等了两刻钟,终于看到他们下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