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 第34节(1/2)

那位吴侍郎其实并未背叛向氏。那日她同孟云思商议后做的打算,其实是用贪贿的由头将名录从他嘴里吓出来。可没想他为向氏经手钱财,但与向氏而言并不重要,平日做的差事,也只是经手一些小账目,沟通上下而已。

不过不紧要。谢家家臣众多,平日里细细观察一番他与谁上朝下朝实在往来,即可知晓他上一头又是哪位。至今顺藤摸瓜,也探出了名录的冰山一角。而此时吴侍郎的态度亦在谢家连番示好之下出现了松动。想来不日就会打开金口——向氏不狗急跳墙、杀人灭口的先提下。

向凌竹面沉如水:“那你便仔细着替燕南收尸。”

这是一场极其考验心力的博弈。二人手握于对方来说同样重要的秘密。而且也十分清楚,彼此都不会将那一物交出去。

世家,亲人。都是万分难舍弃的东西。

可容洛早已知晓燕南不在向凌竹手中。

抱花侧身。银红襦裙与满园绯红桃花交相成映。容洛移了一点步子,骤然又顿足,冷声道:“本宫来日会请外祖上奏父皇,娘娘多多珍重。”

话罢又睇一眼向凌竹身上的银红十二幅长襦。余光瞧见桃园远方几位妃子与孟氏,凝神收眼,撤步离去。

赐公主府的旨意是在花神节后的第四日下来的。

彼时正是初六。旨意于酉时落入手中,随之一同的,还有数箱绢帛银钱首饰。当然帝女封公主府在皇帝在位之时尚是头一回,又是为册封的容洛,自不可能仅仅如此。除眼前的几箱金银绢帛外,宫外长乐坊的府中还有车马辇乘、银铜器皿、绸缎衣衫以及各种玩物。此外还封食邑一千六百户。比之寻常公主的封邑多出六百户。可见帝王恩宠。

容洛并不计较这些。前世她便封过一回公主府,今生诸事虽改换,但这一份旨意到底未曾变化。

给宦官们赏了银钱,又送了崔公公一串开过光的檀木手串。容洛看着何姑姑将一众人送出宫门,又让秋夕打发了一番宫中讨赏一众,方将手中圣旨重新放回木匣。

不多时,皇后的礼也到了宫中。

离着诞辰册封之日还有两日。容洛虽不唤她母亲,到底她还是所有皇嗣的“母后”。长女册封,她如何都该替她备至下及笄礼用的金钗、冕服一类。

物什是裘掌事送来的。金鸾梧桐钗、点翠莲花簪、羊脂鎏金镯……一样样搁在托盘之中,满眼下去应接不暇。何姑姑与秋夕一一接下去,在拿到最后一物时拦了拦何姑姑。

木盘中盛着一条赤彤色的襦裙。襦裙轻盈柔滑,上缀一只高傲昂首的飞鸾,其余再无其他装饰。只是每每触之,衣衫上便好似生了池水一般,抖开层层涟漪。

“殿下可喜欢?”裘掌事笑盈盈地夸赞,“这是用东瀛上贡来的料子做的。因色若红枫,触之泛漪,又名为秋水纱。盍宫就此一匹,全用来给殿下做这衣衫了。”

前世百姓羡艳言语仍犹在耳。容洛探手抚过衣襟上的金鸾,恍惚莞尔:“便在这上吧。”

何姑姑骤时一怔,眉间轻皱,唇齿开合数次,化作一声叹息。裘掌事则颇为不解,“殿下?”

“无事。”容洛看向其他东西,眸中带笑:“本宫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要封公主府了=3=~

于是下一章发生什么都不要打作者君……一切都在容洛可控制范围以内,她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悄咪咪地顶锅溜走

◎封府。◎

华光游渡的秋水纱便被这般拿到偏殿。温暖的耀阳落入窗棂, 一路自边沿的蒲席爬到并排的案几之上,流芒缓缓地错过数枝马缨丹与虞美人鲜丽的花苞。

及笄这一日终于到来。二月初八。正是容洛的诞辰。不同于出生那时的连绵阴雨与苦难,这日碧空如洗, 北雁南归,众花抽芽,草长莺飞。旭日自东山迈过紫气,庆贺公主及笄的旌旗在城墙上逐一升起,谢家嫡系一众在朱雀门外等候,宁氏兄妹一早着上正服, 带领宁家军镇守朱雀大街。清散一切欲来一观的好事百姓。而此外, 还有候在朱雀大街外的薛淩月一众、稀落几位貌似闲暇散心的户部大臣。

乌发披落肩头。织纱帐垂隔一方天地。

雪白的内衫覆上凝脂似的双肩。条条红色的缨带穿过胸腰紧系。何姑姑端来秋水纱, 临着门下, 瞧见满目莹光正在偷偷拭泪的谢贵妃, 轻轻福身劝慰:“今儿是好日子。娘娘该高兴才是。”

“是这个理儿。”抬袖沾一沾眼角。谢贵妃双目绯红地颔首。模样瞧着是在笑,可语调却是一味的愧疚。

这样的母亲心思, 何姑姑是知晓的。

容洛十五年这一日,谢贵妃费尽心力将她诞下,才见了她一眼,连隐南便顾忌地将容洛从她手中夺走。而作为容洛的娘亲,她却顾及着家族,顾及着皇帝,从未敢向连隐南试一试要回容洛——后来容洛渐渐出落。一岁。三岁。五岁。九岁。十五岁。

这么长的一年一年, 她作为容洛母亲的时间还是太少太少。如今回首再看,竟然一直都是容洛在作为她的“女儿”而已。

望着谢贵妃歉疚难掩的双眼。何姑姑捧着华贵万千的冕服, 稍稍沉眼, 心下轻叹。无奈之至。

纱幔颤动。容洛披发而坐, 身上已着了一件白色衣衫。窄袖, 阔裤,手腕和细长的脖颈露在尚有余寒的空气当中,紫檀佛珠一颗颗勾在手背,映出她雪白的肌肤。她本在发怔,见着她入内,登时醒神,温柔地莞尔:“掌事来了。”

宁静美好的模样。何姑姑一瞬间忽然有些不忍,捧着棕漆托盘的双手与步子皆有一时的滞顿,方才颔首,将秋水纱捧到她的身前放下:“依照殿下的吩咐……奴婢已在裙上浸透了马缨丹与虞美人的花汁。”

马缨丹与虞美人皆为极度之花。马缨丹花叶含毒,服食发热晕厥,重时几可夺人性命;虞美人更不用说,果实可教人一睡不醒,花叶沾肤即红肿,至极令人谨慎。宫中素来不曾栽种,现下亦非此二花开放的时节。是为容洛送信谢家,由谢家一众从南疆遥遥寻来,再在家中催熟三番,交由容洛今日所用。

“嗯。”容洛今日再不向往日一般夸赞她事情办的利索。沉沉应了一声,她凝视着秋水纱,一刹满室静寂下去。良久以后,她抬手抚上那襦裙面上的金贵飞鸾。似乎十分珍惜,也格外决绝。

“殿下!”急促地一声制止,何姑姑终究开口。见容洛扫眼望过来,她呵下腰,低声与容洛说话。玄青色的衣衫一路划过蒲席,发出有力的簌簌声。“殿下,咱们还有很多的法子,不急这一时的!奴婢——奴婢望殿下三思!”

她声音极低。一字一字又饱含心疼。容洛明白她惊忧,眉眼落下去,莞尔道:“掌事很怕么?”

言语似乎两层深意,何姑姑正要开口。抬首望见容洛双眸婉柔,极为轻缓地同她道:“本宫都明白的。”微微一顿,容洛望向幔帐外一直背身不愿看她的谢贵妃,眉眼温和,“只是本宫怕了。”

前世旧影其实一直对她纠缠不休。每一日过去,离诛九族、谢贵妃被削为人彘的十六岁就越近。她现下夜里浅眠,尤时不是警惕。只是闭眼便是燕南双眼呲咧的头颅,母亲彻空的痛嚎,与一片血色——叫她痛苦至极。

何姑姑蓦然不解。容洛瞧她神色疑惑,轻轻一笑。将沾染毒液的襦裙流利地穿上,片后将冕服的外袍拢抱肩臂,隔绝他人对襦裙直接碰触。又招秋夕把水盆放来于她洗净双手。这才让何姑姑请谢贵妃入内为她梳头。并与她一同乘坐轿辇,一同前往朱雀门。

谢家外孙的荣耀,皇长女的头衔,二者同为一人身份。皇帝念及百姓眼中的帝皇形象与谢家的权势,将寻常的公主册封仪仗再抬一位,几若与封太子时一般盛大。一路宫人行拜过去,临着朱雀大门之下,又是谢家与宁家军整齐划一的祝贺。

握着谢贵妃的手,容洛望一望前方的皇帝与向凌竹,对谢贵妃舒眉允首。拢住袖袍,往前行去。

“明崇参见父皇,参见皇后娘娘。父皇、娘娘身躯安泰。”恭敬地折膝跪拜。容洛虚睇向凌竹一眼,瞧见她眼底的欣喜。朱唇微抿,神色如常。

皇帝看她良久。威严的神色上不无一个父亲的欣慰。稍微端详过容洛今日模样,他示意崔公公宣旨封府。

本章节未完,点击这里继续阅读下一页(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