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场梦,一场梦罢了……
“殿下,”李荐胆颤心惊,“玉烛殿……已经没人了呀,傅娘子已经离宫走了。”
长发披散的李景焕缓缓转颈顾目,那眸色在烛光映衬之下,竟有几分妖气。
李荐扑通一下子软在地上。
李景焕神色恍惚,耳中鸣响,反反覆复只有一句:
景焕哥哥,我疼……
景焕哥哥,我疼……
景焕哥哥,我疼……
簪缨在大市逛了半日, 见过阿母从前的掌柜们,这天夜里睡得香甜。
明朝醒来,还是照老样子先去正院瞧了郗太妃。而今老人家已经能用些软枣糕、鸭肉羹之类的滋补之物, 只是之前亏得大发,又是上了年岁的人,仍旧体虚下不得榻。
郗太妃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糊涂时不知身在何处, 除了念叨一两声先帝与蜀王,便只是寻唤簪缨。
安顿好太妃娘娘的早膳, 又自用过朝食,簪缨往跨院去寻杜掌柜。
她记得上一世, 她在宫中行过及笄礼不久, 庾皇后便开始惦记将唐氏的家财弄到手,头一件, 是为了皇帝五十大寿而修建行宫的事, 已迫在眉睫, 须用唐氏的钱来填窟窿。
哪怕当时她躺在榻上只剩一口气了, 他们也说得出甜言蜜语来哄她。她也当真愚蠢,还天真地以为, 写下那封信,便真的可以见到杜伯伯。
黛墙外,远方佛寺传来一声梵音幽渺的晨钟,簪缨垂下长睫,侧影宁定。
她同春堇迈进垂花门时,这间特意拨出来接收货物的院落里庭实旅百, 隻匀出几条下脚的阡陌小径, 各司的查柜人手捧着一本簿子拢帐, 清算差不多已进入尾声。
杜掌柜叉手抱着不甚明显的大腹,站在台阶上,看着堂里堂外的东西叹气。
“呀,小娘子如何过来了?”一见簪缨,杜掌柜赶忙下了台阶,穿过两旁累如人高的红箱子到得跟前,“此处乱糟,无处落脚,小娘子有何吩咐让阿任唤我便是。”
“没什么,我想过来看看。”簪缨方才瞧见了杜伯伯叹气,“是否有什么为难的事?”
“不是为难,只是看见这么多东西——一时感慨罢了。”杜掌柜苦笑着比手引小娘子向外走,边行边道,“小娘子也知道,当年我配合大司马欲带小娘子出城,触了皇家的忌讳。其后谋事不成,小娘子又回宫里,宫里表面上说不计较仆一时糊涂,可我这心里啊,总怕陛下与皇后怪罪,迁怒于小娘子。所以这些年往宫里进献的贡物,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不计较多少,只求宫里人善待小娘子,没想到如今……”
如今小娘子还是被太子殿下所欺,退婚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