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日在马车上目睹的事,娓娓地讲给卫觎,眸色被积云下偶尔划过的紫雷染得斓漫。
一个说得出“一朝权在手,杀尽负我人”的人,却能为亲人忍住拳头,她信他。
卫觎嘴角轻勾,女孩的软侬话音如同一剂清凉散,听后满身躁火都似为之一散。“可听说你们密谈良久。”
簪缨毫不心虚道,“他口才了得,我多学几句,何乐不为嘛。”
吐了句俏皮话,她又凝神,扭脸轻问,“小舅舅,你什么时候回北府?”
“赶我走?”
卫觎睫影漫淡,轻睨她一眼,“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是想自己来。可巧我与姓庾的也有一桩积年的旧帐,当年没算干净,不久前,又多了桩新帐。这般,
你报你的,我报我的。跟你保证,让你先来,你心满意足之前,我不插手。”
在簪缨心里步步算计谨慎以待的对手,在他口中,却成了可以讨价还价由谁先宰杀的砧板鱼肉。
簪缨目光一刹矍亮,心突然就放下大半,想憋住,还是没忍住由衷地笑了一声,“会不会太儿戏了?”
卫觎温和地低头看她,“玩得尽兴就好。”
戏台给她搭好了,玩伴她自己也找好了,上台舞弄声姿的丑角们也一个不差,他便在幕后,看着她肆意而为。
“小舅舅,雨大了,你冷不冷?”
“我热。阿奴困么?”
“不困,我再陪小舅舅坐一会儿。”
……
台城,显阳宫。
庾皇后贴身的近侍一下子丢了四个,住在外宅的内詹事还好说,那大长秋和陆嬷嬷几个,却是在宫里一眨眼的功夫不见的!
有小太监语焉不详地说,仿佛看见几道黑影闪过,难不成,这内宫禁苑里进了刺客吗?
庾皇后慌忙通禀陛下,而后又召集一营禁卫军守在显阳宫。
她望着寝殿内梁柱上头,那道清晰如昨的枪痕,心里隐约有个形影,惧怒掺半,紧咬银牙。
到了下钥时分,去查找大长秋的侍卫没寻到人,却是大司马帐下的四名骑尉入宫来。
声称大司马给皇后送礼。
他们一人怀抱一口重逾百斤的大酒瓮,一路上的宫门侍卫,见骑尉腰间所佩的北府刀,没有一个敢拦,四人畅行无阻入后宫,直接把东西撂在皇后的正殿。
“尔等大胆!”庾皇后气得手抖,对殿门外神色畏惧的禁卫军怒斥,“你们都是死人吗?”
还未等她发作完,眉尾带疤的假节令史直接笑着掀开瓮盖,“娘娘,您瞧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