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女子最终还是没能离开皇宫。
就在她将被送走的前一个时辰,油尽灯枯,睁目而亡。
而叛军首领未等到他想要的,举兵破城,大晋遂亡。
“雷殛加身之痛……”
李景焕按着疼入颅骨的额头弯身笑泣,他今日所受因果,原来,都是他昔日亲口许下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此身非我有……”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最后一层塔顶,推那木窗,然而这一层的窗子却从里头钉死,李景焕用一隻手臂怎么也推不开。
他慌了,鼻腔中发出一声困兽般的闷呻,似哭,似吼,却就是破不开眼前的这扇窗。他用身体去顶,用头去撞,光秃的左臂断口渗出大量血色,额头皮开肉绽,皆是无用功。
他看不到她了,看不到了……
李景焕颓然蜷缩倒地,泪流满面。
——“释禅师,孤要如何才能挽回曾经伤害过的人?”
——“阿弥陀佛。点塔七层,不如暗室一灯。”
阿缨身处暗室时,他从未为她点过一盏明灯。
眼泪顺着李景焕眼角无声滑落,他突又疯癫癫地大笑:“新安王,不是他,不是他!哈哈哈……”
驿道尽头,簪缨忽然勒马回头。
建康金陵城已在她身后,从她的视野望去,只能看到驿亭处的一抹塔尖,以及更远处,那座易名为龙舟山的苍青黛影。
“怎么了?”卫觎随之勒马,侧过峻逸面容,低问。
簪缨微笑摇头。头顶,有一对军中饲养的探报鹰隼飞过,她的视线随着展翅的苍鹰在广湛天地间高翔下揽,轻轻道:“今日方知我是我。”
长长一队的骑甲与车马, 拥护着卫觎与簪缨出建康,京郊四野,棘草红枫。
行出几里路, 忽有探卫上前来报,说后头有一辆马车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却是傅则安。
卫觎随意转眸看向簪缨,意为凭她做主。
簪缨心情正觉舒旷, 自马上回头,只见长长队列, 不见其后车影,便随口道:“这路也不是我的, 随他去, 不必理会。”
只要他不招惹到她眼前来, 簪缨也没空闲和陌路之人瞎耽误功夫。
她轻执着缰绳,侧头问道:“小舅舅, 这匹坐骑叫什么名字?”
幸好卫觎没有像对待那匹白狼一样, 回她一句马要什么名字,耐心地答她:“扶冀。怎么,可是骑累了?”
一匹充分磨合并肩作战的战马, 对于一个战士来说,往往比自家亲媳妇还要宝贝,休说借与人骑, 便是被人碰一下,马主人都会呲毛。更别说卫觎这位衝锋陷阵大司马的坐骑,必是在千百头马种中选出的神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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