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龙莽咧嘴又加一句:“——不要钱!”
南北两朝皆知,北府大司马已封异姓王,却依旧有人习惯称呼卫觎为大司马。
无他,王侯有种,这大司马之位却是真刀真枪从尸山血海里拚出来的。
文臣名士管这叫泥腿子,却只有出生入死的武将,对此人有骨子里的敬服。
簪缨听到此处,方才恍然——她之前想错了,龙莽来此示警不是出于与唐氏的交情,而是欲投小舅舅。
“大帅亦有驱胡之志乎?”
龙莽眸光蓦地一狠,“老子与胡虏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似被触及了心中隐痛,龙莽说完,神情明显阴沉下去,不再多言,拨马便走。
“龙帅且留步!”
簪缨方知自己竟小觑了此人,一瞬间心思电转,微笑道:“我本是个生意人,带话自然可以,还请大帅帮一个小忙。”
龙莽却沉下脸色,在马上恻恻回眸,呈狼顾之相:“我已帮了你一个,小娃娃不要得寸进尺。可莫以为我是为攀求高位,有求于你——使唤谁呢?”
簪缨被他的眼神一盯,如被冷镖洞穿心腑,顷刻发寒。
她心里很清楚,龙莽非敌,却不代表他便是友。越是这样统率一方的草莽枭雄,骨子里越恣意不驯,傲得反天。
他敬阿母,是因阿母为人强干
,膏泽广布;他敬服小舅舅,是因小舅舅战功赫赫,武威令北胡闻之丧胆。
他今回不惜得罪樊氏大族帮了她,不是为了交好于唐氏,而是他心有是非,自负本领,也欲成为那等响当当的人物。
正因如此,簪缨才不能放过拉拢此人的机会。
她出城前所有人都在极力拦阻,旁人无法理解,她千金之子,为何如此行险,要与这阴晴难料的一方霸王对面交锋。
殊不知,簪缨拥有前世的记忆,此人若真是新安王,那么他就是上一世颠覆了大晋王朝的新朝皇帝!
即便不是,听他的言谈抱负,亦不同凡响,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簪缨要和豫州刺史打擂台,眼下最缺的便是强兵勇将,现成送上来的机会,怎能白白放过。
所以管他是不是,先结交了再说。
簪缨也知此人自负慕强,必得让他真心信服,才有谈合作的可能。
当下令身后四卫原地待命,自己轻夹马腹向前行出一丈。
那四扈卫里为首的就是王叡,紧张出一身冷汗,目光紧紧锁在女公子背影上,掌锋紧压刀柄,不敢稍离。
簪缨及近龙莽的坐骑,清楚看见他肩上大刀的寒锋,说不紧张是假,手心紧紧拉住缰绳,笑意不改:“小女岂敢驱使大帅,只因大帅为我得罪了州郡豪族,心中有愧。大帅此去恐遭报復,不如与蒙城兵合一处,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