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将要就寝时分,忽有传讯兵飞奔入驿馆,向簪缨禀报:“城外有一股队伍疾进而来,大约数百轻骑,穿的是豫州军服色,猛驰之中队脚犹齐肃非常。”
簪缨披氅惊起。隔壁房间,龙莽也听得消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披甲出来。
“想是豫州本部援兵,见孙坤败,又来夜袭。不知死活的东西,坏了老子好心情!阿——妹子别怕,大哥这便出城退敌。”
打夜战是乞活军的拿手戏,龙莽迅速召集部下,再度奔出城去。王叡携兵从旁策应。
簪缨不放心,也上城头观战。
冬日昼短,是时天色已黑。便见对面快马驰来,人数虽不足千,却隐含肃杀之气,势不可当。
王叡仓促之间来
不及准备绊马索,便令步兵在城外空旷处倒插枪矛,略略抵挡头一拨的衝马攻势。
然待敌方及近,王叡借着火光,紧盯为首那兜鍪覆面之人,惊了两惊,不敢确认,又努力认了两认,猛然高喊道:“止战!止战!自己人!自己人!”
意为停攻的鸣金锣声连连敲响,对方的战马正至城下。
王叡部下的北府兵自然令行禁止,然而龙莽的人却是杂牌军,不听军号,龙莽就看见抢先衝锋的兄弟被对手掀下马去,气血上涌,哪里停得。
“妈了个巴子的!止个屁!任他是谁,老子也削死他。”
他单骑衝向敌方首将,但见对面之人跨马握刀,身形枭悍高岸,兜鍪之下,一双凛丽剑目如电。
两刀相撞。
龙莽以双手刀对他单手刀,竟遽觉由腕到肩麻成一线,虎口已迸出血来。
他震惊于对方骇人的臂力,难掩惊愕。
城头上,簪缨瞪大眼睛,紧盯着那道昏昧中模糊的身影,瞳孔放大,呼吸逐渐变得紧窒。
她忽然低叫一声,快速跑下城楼,呼来汗血马,上马驰骋出城。
“大哥住手!他是大司马!”簪缨的心在怦怦狂跳,迎面干风吹脸,吹掉了她的白狐毛兜帽,将她水样的桃花眸吹弄起几道凌乱的涟漪。
她满心都在想: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然而她声量不够,龙莽并未听清,余光见到红色纤影出城,急得下意识道:“阿奴莫出!”
与他对阵之人眼锋忽作一厉,原本只出七分力的臂膀蓦地向下狠擢,正磕在龙莽刀刃中心,将他打落马下。
簪缨的斗篷在后扬起,一往无前地驰向那匹骏骑。
龙莽七荤八素地摔下去,才意识到什么,忙令手下散开莫衝撞到她。
马上,身穿豫州军服的首领稳停,向后微微抬手,身后即刻燃起一片火把照路。
星星点点的光,映进他漆黑如夜的眼。
他等着她奔驰过来。
蒙城的夜晚,一切都静了,只有簪缨驾马向前的身姿是生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