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见他神色有异,便问何事。龙莽道:“就在我第一次围蒙城那日,有个断臂男子来庄子上找到我,凤目俊脸,年在弱冠左右,自称是之前的东宫太子,说要找我合什么作……”
簪缨蓦然屏住呼吸。
卫觎亦侧目。
龙莽继续道:“我当时自然不信,隻当是个疯子。可是后来捆了他,检查他断臂伤口,确是枪槊强力撕开的痕迹,又与坊间传闻对上了。”
簪缨压住颤抖的掌心问,“那人跟大哥说了什么?”
她心中想着,若那个人真是带有前世记忆的李景焕,他又不找别人,偏偏来找素不相识的龙莽,很可能说明龙莽便是前世的新安王。
可李景焕不是在建康被看禁了吗,怎会来到豫州?
龙莽看看卫觎,又看看簪缨,抹了把脸道:“他说,让我假意率乞活军投诚大司马,在帐下效力。大司马身患恶疾,活、活不过两年……届时叫我揭竿而起,攻进建康,他这李氏宗亲愿意做我手中筹码,做出禅位之象,令我名正言顺,他只要做个无忧安乐的太上皇。”
这口气着实不小。
大江南北都流传着卫觎身患怪疾, 每逢十六便暴虐嗜杀的传言。可除了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北魏君卿,谁敢诅咒他活不过两年,谁又敢公然教唆流民造反?
“饼画得不小, ”卫觎忽的低嗤一声, 轻勾住簪缨冰凉的指尖,“别信。”
他一向知道簪缨对他身体的紧张胜过他自己。
同时簪缨也去拉他的手, 仰头道:“小舅舅别信他的。”
二人目光相对,卫觎便笑了。他这条命再怎么朝不保夕, 也轮不着一个无能小儿指手划脚。
簪缨所知却比卫觎更深一层。
她联想到前世反军攻进建康宫城的光景,细看一眼义兄的脸, 藏住心绪, 又轻扯了扯卫觎的手,想到第一个疑点:
“石子冈是你的人在守, 废太子岂能逃脱?”
卫觎道:“我留的人, 隻为看守着他亲手替庾氏了结, 此前不许他母子二人自尽, 此后便归队复命。哪能浪费在看管废人身上。”
算时间,就算京口那边真有消息传到兖州, 他已在来豫州的路上, 错过了也未可知。
簪缨颔首低说:“那也不必猜,当面认一认就清楚了。”她转问龙莽:“人还在吗?”
龙莽被他二人一应一和的默契看傻了, 他原本做好了阿缨质问他为何不早说的准备, 没想到阿缨分外平静,心里反而愧疚起来。
他忙点头说:“早捆起来了,现还在萧城的庄子里。你想见, 我这就提溜过来。”
顿了顿, 他坦然承认自己的私心:“妹子, 我之前不说,是对大司马小人之心了,是我不地道。你与大司马,莫怪……”
“大哥不必多言,这都没什么。”
易地而处,簪缨不觉得龙莽藏私有何不对。是人哪能不自私,尤其听到这种惊天秘闻,犹疑是再正常不过的。
她当即请兄长将那人蒙眼捆住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