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轻嗯一声。
他教她用人呢。
原来从一开始,他便是要将严兰生留给自己的。
卫觎又道:“阿奴,你羽翼已丰,想飞多高便飞多高,想飞哪去便飞哪去,我在一日,便一日倾尽全力托着你,直到你不必借任何人的风势,扶摇直上九万里。严二的话,听一半留一半,若是心里还没十分想明白,不用马上做什么决定,也不用做别人眼中的期待之人,要紧的是自己开心。”
严兰生的那个暗示,簪缨听明白了,卫觎只有更明白的份儿。
青州是块乱地,也是块宝地,是这几年南北两朝争夺的要衝之一,若有谁能羁縻,无异能令天下侧目。
龙莽和严二郎都看得出簪缨手握的资本与能力,卫觎不会看不到。
可他一直没在她面前提过青州,是不想让这么小这么娇的一个人,选一条最险难的路去跋涉。
但她决定下的事,他都不阻拦。
簪缨眼睛发酸,又嗯一声。她确实还得再仔细想想。
白梅岗的雪势大了。
数百玄甲亲随,在更远处的雪坡下整装待发。
卫觎临别,好像还有许多重要的叮嘱要一一说给她,最终,却隻目光柔怍地看着女子,“北府军永远听小东家调遣。”
簪缨抽了抽鼻子,反而仰面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来:“包括大司马在内吗?”
她才不要什么离愁别绪,兖州在北,青州在东,今日背道一别,她要让他记挂的是自己笑起来的样子。
卫觎目光深深一动,“我第一个马首是瞻。”
真的吗?
簪缨那双漂亮的眼睛闪动着疑问,在伞下轻轻踮起脚尖,抬起下巴,用气音:“要亲亲。”
卫觎被她的憨态感染,终于松开心弦,一下子笑了。
方才在陋室中谈论天下大势的男女,此时在雪中,面对面地笑,隻如一对亲昵寻常的情侣。
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彼此之间连名分都未定下。
收拾已毕的严兰生隔着茫茫霰雪,望见远处的一幕,微微失神。
白梅树下,红影娇艳,黑衣撑伞,自己却被雪色落了满头。
杜掌柜帮着小娘子新收的客卿将行李装车,路过他身边时,顺着严兰生目光看了一眼。
杜掌柜失语一瞬,而后有意无意地念叨:“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啊。”
此人虽投了小娘子,却毕竟是傅家的人,当初小娘子将傅氏家族收拾得惨痛,这人竟似浑不在意,杜掌柜不免留个心眼。
严兰生恍若未闻,望雪自语:“大司马的药难道还没找全?”
杜掌柜惊心地看向他。
那厢树下,簪缨自己也知说的是玩笑话,小舅舅是不会照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