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臣权面对君权,是一强俱强,一弱俱弱。
再说之前卫觎取西平、鄢陵,荆州在后方也没少出力策应。眼看卫觎就要攻下洛阳,一人独占洛阳皇宫的宝库,你谢刺史能半点想法皆无?
若真等到卫觎羽翼丰满,回过头来,谢氏父子俩老子占据
的襄樊,和儿子驻守的寿春,便是首当其衝的两个兵家必争之地。
素有“风流刺史”美誉的谢明公,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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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省。
自从中书令换了人,殿外的一块四方阶台上便多了一隻棋子席褥,一头漆发如墨的老头子做完了事,便来这里晒太阳。
另一位须发雪白的老人从后面走来,随着席上老人的目光远眺,“何物可观?”
卫崔嵬未回头,抚臂低吟:“长安何如日远?曰: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顾沅一时默然。
这两位看似寻常的老者,便是如今在庙堂上,与华宗世家相对的清流儒士之首了。
卫崔嵬望北又道:“觎儿六七岁读汉书,就立志长大要做个将军,破虏復国。当时人皆笑他人小口气大,我却怕他真的做到。今日他真的有可能要做到了,我又怕世人,”
不容他。
顾沅道:“无论如何,我定保住你这老伙计的命。”
“觎儿的命呢,你保不保?”
顾沅又沉默良久,方道:“他若打完仗回京复命,继续做大晋的大司马,我会尽最大能力弹压下朝野对他的恶意,与他一道匡正社稷。”
倘若卫觎敢占据北方称霸——
他纵使知道那孩子一生活得艰难,也必得阻上一阻了。
只因顾沅这一世隻为晋臣。
他隻知尽忠黎元,不会徇私枉法。
胡人固然当灭,但如果刚打完北方再转头内斗,天下必然又会陷入新一轮的大乱。
这不是顾沅期望看到的结果。
卫崔嵬听了也没什么意外,笑了笑,看着落在掌心的柳絮。
“那两个孩子,受过的恶意又何曾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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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寿春。
谢止自来豫州后,处理的政事一向与父亲共享,而襄樊那边的事,阿父偶尔也会致书来与他闲谈一二。
这日谢止便收到了荆州的来信,只见父亲在信中写道,春日渐暖,他与门客着木屐,持筇杖,日登岘山,品佳酿,赏桃花,观风景美不胜收。
信末带了一笔闲话,说京中谕令荆州军部开拔洛阳,卡住兖州军退路,以备不虞。
家书到此戛然而止,谢止却惊出一身冷汗。
他马上铺纸,濡墨,写了封信回致父亲,劝说父亲切勿在此綮节上与卫觎为敌,坏了收復洛阳的百年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