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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先生所说,这小小一粒药,必然不够疫城的患者分,又如何救人?”簪缨对整件事的关键点抓

得很快,直视着葛清营问。

她的脸色呈一种冷白色,好像上等的瓷器刮去了釉,净得清清白白,以至那潭静冽如泉的眼波,漾不起一点光莹。可她的眼神又没有丝毫犹豫与矛盾,仿佛剥离了人情,直指问题肯綮。

葛清营对上这样的一双眼,已经看尽世情的一颗心,忽觉有些难过。

他想起这个姑娘仿佛才及笄没几年。

他不知道簪缨这样问,是为了得到一个不可能做到的答案,好就此袖手不管,以免自责,还是真心想为那些正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生民,求一线生机。

但危急当前,多愁善感无用,葛清营只能深纳一口气,如实答道:“据某探听,如今山阳城的住民近两万,现染疫者十之有三,还在不断扩散,重症者又十之有三,每个时辰都在死人。若有此药,可将佛睛黑石化入大药锅中,配我药方熬煮出来,至少可救七八百人。

他换了一口气,“疫者痊愈便会免疫,有了这近千人免疫者,城里便可组织他们帮忙分隔、照料、护理、喂药余下病患,而不至于像如今这样人染人,人怕人,人心惶惶,束手无策。女郎,历代发生的时疫原因都不尽相同,所以药书上留下的治疫方子不少,但配药各有出入,想要对症,只能根据病患服药后的反应一味味去改换,葛某不是不能研究出药方——我抢的是时间。”

可死人太快,他身边人手不够,药材不够,山阳城位于南北交界,在南北大战后成了归属不明的城镇,县令懦弱无为,不敢听取他一介草民的意见做主封城,怕引发民乱,向上头请令又迟迟无回音。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站在葛清营这边,凭他一己之力,挽不了天倾。

除非有一种方法,可以拖住百姓感染与死亡的速度,哪怕延缓一日,他试出对症药方的概率就多一分,就可以从阎王爷手里多抢回很多条人命。

簪缨听明白了,葛先生在和自己算帐。

这种类似的权衡,她在过去一年里已经经历过很多次,每个人都在跟她算帐,她把着唐氏的基业,能做的其实也不过是把缗钱一笔笔划出去,流水听不着响。

只不过这一次,算的是人命。

一味药看似只能救几百人,但附加的无形影响,后续会少死很多人。

这就是这味药的利息。

簪缨目光投向那颗曾令她短暂快乐,度昼如梦的黑石头,“不然,会死多少?”

葛清营嗓子有些哽,“上万,至少上万……还不算武德县及邻县可能已经出现的瘟疫。”

上万人。

簪缨轻轻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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