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未定,怀宁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又听得车中婢女发出惊呼,杜琢和她一齐回头看去。
有两个刺客一左一右,将长刀通过车窗捅进车厢,婢女的发髻被刀尖刺中,满头黑发披散开来,她以为自己被刀刺伤,紧闭双眼吓得惊叫不止。
杜琢冲到车旁对上刺客,怀宁也在车中用匕首不断刺蒙面人伸进来的手,可任谁都瞧得出来,他们坚持不了太久了。
杜昙昼被两个蒙面人缠住,他们也不发起猛攻,就是围着杜昙昼,既不盲目主动出招,也不让他离去。
蒙面人的目的很简单,他们看出他武功高强,就想方设法把他隔离在远离马车的地方,让他无法对郡主出手相救。
见怀宁身边的翊卫均已失去战力,只有杜琢一人受了伤还在苦苦支撑,杜昙昼心急如焚,抬手就是一剑刺向离他最近的蒙面人。
佩剑与长刀相接,发出令人耳酸的尖锐嗡鸣,只这一次相击,杜昙昼的佩剑上就被砍出了一个豁口。
大承人尚武,即便是杜昙昼这样的文臣,出行也会随身携带佩剑,剑双侧开刃,轻薄灵便,挥动间如江海碧光,灵动风雅。
可正因如此,剑虽被称为百兵之君,却很少用于实战中,因其剑身脆弱,杀伤力不如只开单刃的长刀。
蒙面人也看出杜昙昼兵器不利,再次挥刀砍向剑刃上的豁口,杜昙昼收剑不及,佩剑竟被拦腰砍断,短剑飞出数步之遥,直扎入一旁的松树枝中。
不好!
杜昙昼暗道糟糕!
杜琢负伤,他又失了兵器,在场还有谁能出手相助……
——莫迟!
杜昙昼一心应战,竟把莫迟给忘了,方才一番激斗,似乎不见他的踪影,难道他负伤了?!
杜昙昼焦急地寻找他的身影,猛然一回头,却见莫迟好端端地站在路旁,安然无恙。
那他为何不动?
莫迟略低着头,垂手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眼前这场凶猛的刺杀无动于衷。
是因为没有武器?
不,杜昙昼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面前就有几把掉落在地的长刀,一弯腰就能捡起来。
那他……
杜昙昼突然反应过来,浑身一个激灵。
他不动,是因为这里没有他想要救的人。
莫迟跟他从前见过的军中高手都不一样,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他没有太多起伏的情绪,常人身上那种鲜活的喜怒哀乐,似乎被从他脑中剥离了。
杜昙昼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过往的经历带给他的,是极度的冷静与疏离,哪怕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他也不会意气用事,他的镇定沉着,甚至到了冷漠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这种程度的厮杀,在莫迟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也许见过太过惨烈的流血与牺牲,以至于对眼前的场面丝毫不以为意。
……不对。
杜昙昼将断剑刺入面前刺客的胳膊,迫使他丢了兵器。
莫迟看似漠不关心,实则一直留意着场中的某个人。
杜昙昼在激斗之际,分神看去。
莫迟视线的终点,落在蒙面人的指挥身上,那人身材并不高大威猛,刀法却相当老辣,出手没有多余的动作,刀刀都是杀招。
有什么值得他留意的?
杜昙昼来不及细想,他实在找不出理由说服莫迟相救,心一横,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莫迟!”他厉声道:“要是怀宁郡主有个三长两短,陛下不会轻饶了我,定会将我杜家满门抄斩,连诛九族!”
杜琢侧身躲过一击,脚下不禁一个趔趄。
这么严重吗?!
杜昙昼旋身踢飞蒙面人的刀,转头对莫迟大声道:“要是我死了,今天早上那么好吃的点心,你就再也吃不到了!”
话音未落,莫迟就如离弦的羽箭般飞了出去。
杜昙昼没想到他反应如此迅速,挥剑的动作都停顿了。
……有这么喜欢吃点心吗?!
“你也觉得我很好看,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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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迟的目标相当明确,他当然不是为了几口吃的加入战局,他就是冲着蒙面人指挥而去的。
与杜昙昼所料想的不同,莫迟根本没有分神去捡掉在地上的长刀,他身形迅捷,如振翅的鸟般加入战局,直取马车而去。
马车上此时已跃上了好几个刺客,杜琢在车下挥剑乱砍,怀宁则缩在角落不时刺出匕首以防身。
莫迟倾身而至,抓住杜琢的后衣领将他往后一甩,他根本不需要帮手,反而嫌杜琢碍事。
杜琢在地上一滚,滚得七荤八素,还没顾得上爬起来,莫迟已经对蒙面人动手了。
他翻身跳上马车,单手钳住一个刺客的脖子,看似毫不费力地一扭,那人就双眼一翻头一歪,瞬间失去意识,从车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