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摇了摇头,平静道:“冲动的人是当不了夜不收的。”
杜昙昼忽然想到什么,说:“我曾经看过兵部的奏报,军中精锐一旦被选拔成为夜不收,就进入了生命的最后阶段,兵部曾统计过,夜不收平均只有十七个月的效命时长,也就是说,绝大多数夜不收会在潜伏到关外后,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牺牲。”
说到这里,杜昙昼顿了顿,见莫迟神情没有变化,才继续问:“而你却干了八年,你是怎么做到的?”
莫迟好像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认真思索片刻,抬眸道:“可能因为我不冲动吧。”
杜昙昼笑了。
这肯定不是最真实的答案,他知道,莫迟也许还没准好将自己的过去告诉他,但至少他愿意认真敷衍自己,这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
“那就请不冲动的莫摇辰阁下,为我答疑解惑吧。”杜昙昼道:“按照手上的线索分析,赵慎得到了赵青池的命令,让他在京中兴起动乱,最好找到机会行刺陛下。赵慎是文臣,手下没有可用之人,于是联合中心醉的焉弥人,意图兴事,这是其一。”
杜昙昼:“其二,赵慎又得到父亲消息,让他杀掉逃入京中告密的嵇燃,所以他指示曾遂,在官道上截杀郡主,只为将嵇燃灭口。”
莫迟开口道:“这里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如果曾遂的主人是赵慎,在他得知赵慎与焉弥人联手后,就一定不会再为他做事。”
“你怎么敢这么笃定?”杜昙昼却不相信:“曾遂都愿意收钱替人干杀人越货的买卖,赵慎有没有勾连焉弥人,他还会在乎么?”
莫迟坚定道:“会,没有夜不收会投靠焉弥人。”
“你怎能如此坚信?”杜昙昼眯起眼睛。
“你有没有想过,夜不收的粮饷只比普通士兵多一倍,却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承受万般苦痛,可即便如此,仍有人前仆后继愿意成为夜不收,为什么?”
莫迟掷地有声:“因为仇恨。”
不等杜昙昼开口,他继续道:“曾遂全家老小都被焉弥人所杀,他成为夜不收后,身份暴露,被焉弥人捉拿,在狱中受尽酷刑,被挑断了双脚的脚筋。如果换做是你,在遭受了如此多的折磨以后,你还会与焉弥人狼狈为奸吗?”
杜昙昼没有说话。
他回想起当时在曾遂家门外听到的对话。
“活下来的夜不收,哪个没受过焉弥人的酷刑!”
“处邪朱闻砸断了我十根指头上的每一块骨头……每根指节都夜夜作痛,用这种代价换回来的荣光,送给你你要不要?!”
杜昙昼不由得想,如果夜不收的勇猛与奋不顾身是因为仇恨,那莫迟的仇又是什么呢?
莫迟:摊牌了,其实我在京城有间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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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怀宁坐在府中焦急地等待。
一炷香后,她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终于回来了。
“如何?”她急急询问。
“打听到了!赵府被翊卫围了,谁都不准出入,听说全府都被软禁了!小的本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个狗洞爬进去,谁知刚接近就被呵住了,没办法,只能先回来向殿下报信。”
怀宁腾地站起来,焦躁地来回踱步,须臾后,终于下了决心:“不行,赵夫人今日连番受到惊吓,这样关在府里可不行,你确定包围的翊卫不是禁军?”
“确定!小的看得真真切切!”
“好。”怀宁眼神坚毅:“本宫这就去想办法,把她偷偷弄出来。”
半个时辰后,怀宁郡主的马车停在赵府正门,负责看守的翊卫郎将上前来向她禀告:“郡主殿下,奉圣上口谕,封赵青池将军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怀宁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本宫知道了,只是本宫与赵夫人是闺中之交,她如今身怀六甲,又突逢巨变,本宫心中着实担忧,于是带来了冬衣和一些滋补药材,不知能否为本宫送进去?”
“这……”郎将犹豫片刻,想到郡主毕竟是金枝玉叶,不敢得罪,而且陛下口谕也没有提到不准送东西进去,便答应下来:“下官可以为殿下效劳,只是需要开箱验过,才能送入府中。”
“自然自然。”怀宁忙让侍女把衣箱和药材都拿出去,交由翊卫检验。
郎将亲自一一看过后,没发现任何异常,就交由手下送进府中。
怀宁道了谢,马车离开府门,慢慢消失在巷口。
不久后,杜府。
杜昙昼已经换了寝衣,散发躺在床上。
一墙之隔,几步之外,就是莫迟住的厢房。
房里熄了灯,但杜昙昼想,也许莫迟还没睡着,他可能正躺在榻上,一条腿搭在膝盖上,手拿烟管,默默抽着。
他每次抽烟管的时候,都是紧皱着眉,很不情愿的样子。
杜昙昼想,那表情想来是因为疼痛。
躺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什么,腾地从床上爬起来,点燃桌边的油灯,在书架上寻找,很快抽出一本名叫《缙京花木记》的书。
杜昙昼喜欢养花,院中种了各式花树,保证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绽放。
除了赏花外,他也经常看些和草木有关的书,了解各式花草的习性。
他翻了几页,找到了想要找的内容。
“……蓬莱花,以带金边为佳,气味浓烈,易损害群花,有活血止痛、安神助眠之效……”
蓬莱花一向不为杜昙昼所喜,因香味酷烈,又易损害诸花。
所以虽然是极少数在冬春交际时开的花,但杜府里一枝蓬莱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