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昙昼倒了倒药瓶:“不必了,药粉不多,我全都给你用完了。要是攒了点力气,就继续往前走吧,焉弥人可能会绕道追过来,还是赶到驿站才安全。”
莫迟踩灭火堆,二人互相搀扶着,迎着寒冷的冬风,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城北客栈。
这里的翊卫郎将见过杜昙昼,立即将二人迎入站内,后在杜昙昼的命令下,带众将士骑马北上坛山,搜捕焉弥杀手。
半晌后,换上了翊卫给的干衣服的两个人,围坐在炉火前暖手。
见四下无人,杜昙昼摊开手掌,里面是用手帕包着的一样物事。
“这是方才我在逃跑时,于离平房不远的山谷里捡到的,之前事态紧急,没来得及给你看。”
莫迟问:“什么东西?”
杜昙昼打开手帕。
莫迟瞧了两眼,皱眉道:“似乎……是半块鞋底?”
“不是普通的鞋底。”杜昙昼神情严肃:“是兵部武库看守的鞋底。”
声名赫赫的莫摇辰,是在……撒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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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迟有些疑惑:“如何得知?”
杜昙昼解释道:“兵部武库内的长枪,枪杆由铁蒺藜木制成,这种木头如果长时间不使用,表面会浮出一层木灰,还会散发特殊的气味。
“我当时将这鞋底捡起,只是觉得它很像翊卫会穿的制式,刚才我凑近在底部闻了闻,居然闻到了铁蒺藜木的气味,说明穿着鞋的人不仅就是翊卫,而且还是负责看守兵部武器库的翊卫。”
莫迟小幅度皱了皱眉:“你……还闻人家鞋底?”
杜昙昼眼神一横:“这个动作虽然不雅观,可比起你研究马粪,还是闻鞋底更文雅一些吧?”
莫迟拱手抱拳,认输般拜了拜:“请杜夫子继续。”
杜昙昼也不在意这唯一的学生态度不端正,循循善诱道:“坛山脚下那么偏僻的地方,偏偏有兵部武库看守出现过,这说明什么?”
莫学生纵然不太听话,脑子还是很好使的,立刻抢答道:“说明那些武器有可能就是兵部自己人搬进去的!武库失窃案,也许是他们自导自演!”
“对。”
杜昙昼正要说下去,驿站外传来马匹的嘶鸣声,他看了眼天色,天刚蒙蒙亮,这个时辰就有人来投宿了?
杜昙昼望向驿站门口,只见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口,他一愣,下一瞬,怀宁就从车里探出了脑袋。
见杜昙昼和莫迟竟好端端地坐在城北驿站,怀宁跳下车,三两步跑进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又惊又喜:“我看你们一整夜都没有回来,又想到上次你们正是在坛山脚下遇袭,担心得不得了!城门刚一开,我就让马夫送我出城了。本想着先来驿站通知翊卫,让他们去北边寻你们,没想到你们居然都在!”
怀宁很是激动,连自称都忘了。
见二人穿的不是去时的衣服,她好奇地问:“你们要查的事情查清了吗?为什么连衣服都换了。”
杜昙昼和莫迟纷纷向她行礼。
杜昙昼:“多谢殿下惦念,臣与莫护卫此番经历颇为复杂,待时机允许定会向殿下禀明。”
莫迟拿起放在一旁的潮湿的衣物,想要为郡主让路,将衣服抱起来时,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从其中掉了出来。
莫迟弯腰一把将其捡起,杜昙昼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怀宁却眼尖,问道:“是戒指吗?”
莫迟不置可否,含含混混地应了一声,将戒指收入怀中。
怀宁也没有机会深究,因为远方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是翊卫快回来了。
杜昙昼忙道:“翊卫马上就要回到客栈,还请殿下先行离去,被人看见您在此,不便解释其中缘由,反而还容易让人误会臣与殿下的关系。”
“本宫都不在意,你一个大男人在意什么?”怀宁颇为不满。
杜昙昼清了清嗓子:“不是那方面的关系,臣负责调查赵青池将军谋反案,您又与赵夫人关系密切,臣是担心有心人做文章,万一被陛下知晓,恐怕……”
“知道了!”怀宁蹙了蹙眉,拖着长音道:“见到你们二人安好,本宫就放心了,本宫这就离去,免得污了杜大人清誉。”
她转身上了车,马夫调转马头,在翊卫郎将带众翊卫回来前,消失在道路尽头。
翊卫郎将从马上跳下,半跪在地向杜昙昼禀报:“报!下官在坛山脚下见到了焉弥杀手的尸身,共有二十余具,已交由当地县令带回县衙,但没有寻到活口,是否需要继续搜查?”
杜昙昼想了想,道:“不必,辛苦诸位将士了,本官回到京中,会责令京兆府调查此事,一切行动由京兆府尹做决断,届时还需诸位鼎力相助。”
“是!”想到来时杜昙昼和莫迟两人都负了伤,郎将又道:“是否需要驿站派车将大人送回京城?”
东方天空露出了鱼肚白,杜昙昼思索片刻,说:“不必,每日清晨,京畿附近的农家都会将自家产的土货拿到城内售卖,这里是进京必经的官道,本官届时拦一辆牛车,让农户送本官入京即可。”
不久后,牛车上,莫迟和一筐大白鹅迎面对坐。
竹筐一看就是农户自己编的,到处都是缝隙,筐子里的大白鹅纷纷从缝隙间探出头来,一双双冷漠中带着凶横的豆子眼,扫视着筐前的莫迟。
杜昙昼坐在一旁,笑得后背的伤口都扯着疼。
“我原先只觉得你像山中的狸猫,现在再看,其实你和这群鹅也蛮相似的。”
莫迟飞来眼刀:“哪里像了?!”
“眼睛又亮,眼神又凶,看着人畜无害,咬人却很疼,而且……”杜昙昼顿了顿,说:“而且你的身量也和鹅脖子很相似,又白又细长,不是跟你像得很嘛。”
莫迟想要回击,搜肠刮肚了一番,偏偏找不出能回击他的话,暗自后悔小时候没好好读点圣人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