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大惊,连连否认道:“这不可能啊!草民当时核对了签名的字迹和印章的图案,全都对得上!这、怎会——?!”
杜昙昼紧盯他的双眼:“你从前没见过赵慎?”
管家:“别说草民了,就连商号里的伙计都没见过,存钱入商号无需任何验证,赵公子此前将银两存来时,都是让府里的管家来的。”
管家难以置信地摇头道:“那日上门来支取银票,还是草民头一次见他,当时草民还在心中纳罕,这大名鼎鼎的赵青池将军之子,怎得生得如此平平无奇,还不如草民老家村里的秀才,怎料那人竟是假冒的?!”
杜昙昼收起文书,道:“取银票时是他一个人来的?”
“不是!”管家突然想到:“当时还是他夫人陪同他来的!这就是为什么草民没想过那人会是假的!人人都晓得赵公子新婚不久,出入有夫人陪同实属正常,草民便更加没起疑心了!”
夫人?
杜昙昼沉思须臾,缓缓道:“那女子是不是年纪尚轻,圆脸杏眼,容貌娇憨,行走间自带一股雍容气度?”
“是了是了!”管家拍手道:“大人形容得真贴切!就像亲眼所见一般!”
杜昙昼的眸色慢慢黯淡下去。
他让人收起海捕文书,对掌柜叮嘱道:“今日本官前来调查一事——”
“草民明白!草民定守口如瓶!”
回到临台,天色已暗,杜琢尚未归来,怕是还没有等到回收公文的马车。
杜昙昼走进正堂,问掌固:“被怀宁郡主救出、自称是赵青池手下的嵇燃,是不是还住在临台?”
掌固说是。
“升堂。”杜昙昼肃然道:“本官要提审嵇燃。”
起火的地方,竟然是莫迟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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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侍卫将嵇燃提来时,杜昙昼坐在案桌后,闭目沉思。
家信是假的,银票是假的,武器和马都是被人以各种手段,暗中运往坛山脚下。
那宣称自己是从毓州逃往京城告发赵青池的嵇燃,定然也是假的。
目前唯一暴露出来的幕后主使,只有武库员外郎吕渊,既然是他偷运出了武器,那么嵇燃有没有可能也是……
杜昙昼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不久后,嵇燃被侍卫带到,跪于堂下。
杜昙昼撑着下巴高高在上地看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这些时日在临台待得可好?”
“甚好,多谢大人照拂!”嵇燃抱拳道:“只是末将客居多日,心中颇为思念家人,只待风波平息,归家省亲。”
“思乡乃人之常情。”杜昙昼点点头,话锋突然一转:“不过本官这几日就过得不太舒坦了,本官近日抓了个嫌犯,他的供词与你所说颇有不同之处,本官眼下……不知该信谁了。”
嵇燃叩首道:“大人明鉴!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如有说谎,甘受大刑!”
“不要这么紧张,本官还没有怀疑你。”杜昙昼悠哉道:“只是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为本官解惑。”
嵇燃说是。
“本官问你,你是从毓州一路逃至京城,可怀宁郡主捡到你时,似乎没有在你身上寻见文牒,没有文牒,你是如何通过各城镇赶到京城的?”
嵇燃:“末将……末将原本是有的!只是在京城外遇到赵慎派来的追兵时,不慎丢失了!”
杜昙昼不置可否,又道:“你说你是赵青池麾下、柘山关守军,本官问你,你是哪团哪旅哪队哪火?”
嵇燃顺畅答道:“末将是三团五旅二队一火的火长。”
杜昙昼勃然变色,用力一砸惊堂木:“一派胡言!”
他的态度变化之快,连在旁边记口供的掌固都吓了一跳,手不自觉一抖,往腿上滴了好大一团墨。
嵇燃也是浑身一颤,旋即疑惑道:“大人何出此言?末将句句属实——”
“柘山关守军是大承军队中的精锐之师,为了抵抗焉弥的尖刀铁骑,赵青池收拢编制,整军被分为上中下三府,每府又分为四团,不要说火了,连队的建制都没有!你是在哪里当的二队一火的火长?!”
嵇燃瞠目结舌,语塞道:“末将、末将——”
“只怕你的从属编制,是背后指使你陷害赵青池的人编出来,让你拿来骗人的吧?!”
嵇燃难掩惊惧,却迅速调整表情,主动发难:“末将不知大人此言何意!末将冒死进京告状,就是为了将赵青池的叛国行径禀奏给陛下!末将屡遭追杀,千难万险才逃入临台,怎么在侍郎大人的嘴里,就成了陷害忠义的奸佞?!”
杜昙昼抚掌道:“好一个忠诚义子!只是不知关在临台地牢的吕渊,听到你这番言论,心中会作何感想?”
“吕大人怎会——?”嵇燃面上浮起一丝慌乱。
杜昙昼打断道:“你一个远在柘山关的将士,怎会知晓吕渊的名姓?”
“这……”嵇燃满头冷汗,嘴唇煞白,眼看已到了强撑的尽头,却还硬着头皮解释道:“……吕大人是兵部的官员,末将的军籍账册也都记载于兵部的册录内,末将听说过吕大人的名字,也不稀奇吧?”
杜昙昼赞同地说:“是了,你也知道你的账册都在兵部,想来,吕渊为了给你的身份造假,做了不少手脚吧。”
“末将冤枉啊!”嵇燃寻不出理由,便连声高呼冤枉。
多年的审问经验告诉杜昙昼,到了这种时候,就是疑犯词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