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其实我双陆玩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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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牙子快五十岁了,干这行已有三十年,是缙京城最老练的人牙子,为京中的达官贵人们采买过许许多多的下人。
三十年来赚的钱,虽不够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到底也让她在京城一角买了间小院子,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人牙子一辈子没嫁人,无儿无女,挑了两个最聪明的小姑娘当侍女,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
今天一早,两个侍女出门采买,人牙子百无聊赖,跑到街上和邻居打叶子戏。
打了没几局,邻居就说要回家浆洗衣物,正当人牙子准备收牌回家时,路边来了个年轻的小公子。
小公子看着五官清秀,皮肤白皙,像是那个有钱人家里的小儿子。
小公子站到她面前,向她行了一礼,道:“夫人可否教在下打这叶子戏。”
叶子戏带着些赌钱的性质,有的官宦人家家里不准子女玩这种牌,想来这小公子也是因家教甚严,又对牌戏很感兴趣,不敢去赌坊玩,就在街上拉着她这个老夫人请她教。
人牙子见他生得俊秀,心生喜爱,便大大方方请他坐下,教他玩牌。
公子也大方,从钱袋里取出一把碎银子,放在桌角:“在下也不耍赖,输了就把赌钱给夫人。”
小公子果然从没玩过,刚上手的几把输得淋漓尽致,桌上的碎银有大半都进了人牙子的口袋。
人牙子觉得胜之不武,就说把钱还他,小公子摆摆手,只说:“再来。”
小公子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脑袋瓜灵光,连输了好几把以后,渐渐掌握了诀窍,能和人牙子打平了。
又是几局过后,小公子居然一把翻盘,赢了个大的,将输给人牙子的钱又全都赢了回去。
人牙子也不赖账,把碎银子推到他面前,小公子却摇头说不要。
“夫人教在下玩牌,这是夫人应得的,就算作在下交的拜师钱吧。”
人牙子拿人手短,见小公子被寒风冻得直搓手,就说:“公子若是不嫌弃,就随我到家中去,我家虽是蓬荜之屋,总也能为公子上一壶热茶。”
小公子思量片刻,欣然应允。
人牙子将小公子领回院内,关上院门,刚走上正屋门口的阶梯,就见屋内有人背对她而立。
“什么人?!”人牙子吓了一跳,失声惊问。
杜昙昼转过身来,满脸狠戾,斥道:“你办砸了曹尚书的差事,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人牙子大惊,转身就要往外跑。
谁知刚才温文尔雅的小公子忽然面露凶相,他一把钳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门板上。
那双纤细白皙、指尖还透着淡粉的手,掌部的皮肤竟然粗糙无比,遍布硬茧。
人牙子喉管被按住,瞬间感觉到窒息,她嘶哑着嗓音,从嗓子缝里挤出告饶的话:“民女都是……奉了尚书大人的命令,民女、民女不知……何处得罪了大人?!”
杜昙昼缓步走来,“你为曹尚书卖进赵府的两个下人逃跑了,他们犯下大错,却畏罪潜逃,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错!”
人牙子用力抓着钳在喉间的手:“大人定是、定是搞错了……民女一切都是听从大人的命令,那个叫牛七的……还有那个叫麻音的,不都是、都是尚书府里的下人吗?!民女只是……听命办事而已啊!”
杜昙昼使了个眼色,莫迟立刻放开了人牙子。
人牙子瘫倒在地,握住脖子不停地喘气。
莫迟手法高超,他刚才明明扼制着她,让她都无法呼吸了,松手后,却没在她的颈间留下任何痕迹,可见他力度控制之精确。
杜昙昼蹲下身,对着人牙子亮出腰牌:“本官是临台侍郎杜昙昼,方才你说,你是奉曹世之命,将他府里的两个下人卖进赵府的?”
人牙子喘息未定,听闻此言,浑身的动作都僵住了。
临台正堂。
经过早些时候的惊吓,无需杜昙昼审问,人牙子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口气就把要交代的话全都说了。
“大人明鉴!民女名叫罗玉,年四十八,京畿人士,家住——家住的地方大人已经去过了。民女干人牙子这行已有三十年了,为京中大大小小的贵人们买过不知多少个下人,就连王爷公主都从民女手里采买过奴仆!大人若是不信,民女——”
杜昙昼抬起手:“多说不必,从你替怀宁郡主为赵府找下人开始讲。”
罗玉说是。
她告诉杜昙昼,几个月前,怀宁郡主找上她,让她为赵青池将军府挑上几个得力的奴仆。
“殿下说,将军府不同与寻常富贵人家,挑的人务必要嘴严,会来事,有眼力见,最好还要通些文墨,不要没见过世面的那种。”
怀宁给了罗玉一大笔钱,远远超过买下人需要花的。罗玉拿了大笔的赏钱,做事自然尽心尽力,不仅精挑细选了十几个下人,还特意找了个名叫朱荣的。
“朱荣是别人介绍给民女的,此人不仅识字,据说还会写字,这在小厮里可是头一份的。民女就将他买了下来,准备和其他人一起送进赵府。”
就在下人进府的前一晚,有个跛脚的粗人找上了她。
这人说他是兵部尚书曹世派来的,要罗玉将曹府的两个下人卖进赵府。
“民女起初自然是不肯答应,那二人来历不明,谁知是不是别有所图。可那跛脚人不由分说,将民女的手按在桌上,说如果不答应就把民女的手指剁下来。民女心中着实惧怕,只好应了下来。”
杜昙昼打断道:“恐怕不只有威逼,还有利诱吧,那跛足人替曹世给了你多少钱?”
罗玉面上一红,赧然道:“大人真厉害,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那人还给了民女一百两银票,民女是害怕之余又有些贪财,就把钱收下,将那二人卖进了赵府。”
如此看来,人牙子并不知情,只是按照曹世的命令行事。
而曹世早在那时就于赵府埋下了自己的眼线,足见心机之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