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光亮的黑发从他的指缝间滑过,跟着它们的主人一起渐行渐远。
杜昙昼往下走了好几步,发现莫迟还愣愣地站在台阶上,回身催促:“快下来,我已经看到辛良遥了。”
“……嗯。”莫迟应了一声,跟上了他的步伐。
福州城外,临淳湖边。
辛家镖局的十几位镖师早已等在此处。
湖上停泊着一艘小船,船工头发斑白,手臂却十分粗壮,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显然是个相当老练的船夫。
辛良遥也脱去了宽袍大袖,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窄衫。
此前杜昙昼没有注意,今夜借着月色一看,他突然发现,其实这位辛公子也称得上是端正标致、俊美非凡。
他想起某个对自己见色起意的小子,悄悄瞥了身边的莫迟一眼。
莫迟对辛良遥毫无感觉,不仅是此刻,即便是当时在乔府婚宴见到他的第一眼,莫迟都无动于衷,丝毫不为其所动。
杜昙昼有些七上八下没有找落的那颗心,又悄悄放下了一些。
——莫迟就是喜欢他这张脸。
杜昙昼心想,那也很好,就算莫迟只是冲着他的脸来的,至少他还有这张脸。
感觉到杜昙昼的注视,莫迟飞快地扫了他一眼。
杜昙昼对他露出了一点笑容,莫迟就倏地转过头去,目不斜视往前迈了一大步。
“莫迟。”
“怎么了?”
莫迟眼珠子直愣愣盯着前方,转都不转。
杜昙昼带着笑意提醒道:“你踩到水坑了。”
“嫌我体力不好?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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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迟带着被水坑弄湿的鞋上了船。
原本杜昙昼还担心他晕船,谁知这个夜不收适应能力强得惊人,才第二次坐船,就几乎感觉不到晕了,眼睛还四处乱看,试图与黑夜中记住沿途的地形。
不久后,在船工和镖师的奋力摇橹下,众人来到容岛的附近的水域。
搁浅的官船在前方的黑暗中起伏摇摆,此处水下暗礁横生,船工让镖师不要划桨,由他独自掌舵。
他一个人摇着橹,与漆黑的湖面上小心穿行。
有几次,莫迟都能感觉到船底擦过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好在船工对水路情况了然于胸,加上他们所乘的又是吃水不深的小船,几次与暗礁擦身而过,都能化险为夷,平安过关。
驶过容岛水域后,船工明显松了口气,他在衣服上蹭掉手心里的汗,又带着镖师一起拼力划桨。
杜昙昼都不由得称赞,说辛良遥年轻有为,连手下的船工都这么厉害。
辛良遥道:“大人谬赞了,出发前在下给了船工八十两银子,足够他在临淳湖划上八十年船。在下还许诺,若他能安全带所有人回岸上,还会再给他八十两。重金奖赏之下,他自然用心竭力。”
杜昙昼一怔,笑道:“辛公子对人心的了解,看来远在本官之上。”
辛良遥只短促地摇了下头,他微皱着眉,嘴唇紧抿,手指不断拍打船沿,看得出他非常担忧乔沅的状况。
杜昙昼不再与他交谈,转头看向船外的夜色。
四下一片漆黑寂静,只有船头的一盏灯能提供微弱的照明。
这种情况下,除了熟悉临淳湖航路的船工,也许就只有莫迟还能看清周遭的地形了。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船工忽然说道:“辛老大,您说的那三个岛,应该快到了。”
众人抬头向前方望去,不远处的晦暗夜色中,一前一后两座大岛出现在湖面上。
两岛之间有条窄窄的水路,从那里,应该就能通向可能是匪寨的那座小岛。
船工道:“那里水深太浅,也就是刚过腰,船划不进去,只能下来推。”
随着船身渐渐接近那条浅浅的水路,眼前的景象愈发明显,那座被大岛藏身在后的小岛,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辛良遥的判断没有错,水匪果然如他所言,就藏身在那处小岛上。
小小的岛屿上,围着湖岸线,筑起了一圈高耸的围墙。
远看,就像是以岛为根基,建造起了一座坚固的碉堡。
围墙上缘,各处都插着火把照明,但莫迟仔细看去,除了火把外,墙头似乎并无人看守。
整座岛都被围墙包围起来,只有朝东的墙上开了一道小门,门外还有个小小的码头,那里应该就是水匪寨的正门。
只是码头上并没有停泊着小船,除此外,码头边还有一条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水道,直通匪寨。
只是在水道尽头,有一扇铁门作为阻挡,铁门不开,是不会有人能从那里潜入匪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