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略略松开了一点缝隙,景三马上从他的禁锢中逃了出去,不过他信守承诺,没有呼救,反而转过来面对莫迟,又惊又怒地质问:“你干什么?!”
莫迟脸色阴沉,不像是在同他玩笑:“有件事我要问你,但又要避开你身边的其他人,只能出此下策。”
景三揉了揉被勒得通红的脖子:“问就问,别来这套啊!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莫迟牢牢盯着他,刀锋般的锋利眼神透过他的眼瞳,直直刺向景三内心深处。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找到了当年害死鹿孤的人,他可能就在锦化刻坊。”
还有一个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的人。
==================================================
“什么?”景三大惊:“鹿孤是被人害死的?那个人居然就在我身边?”
莫迟沉着脸点了点头。
景三由惊转怒:“是谁?谁害了我的恩人?”
莫迟:“还记不记得我曾给过你一张绢布券,那张纸现在在哪里?”
“在我身上,我一直带在身上,谁也没告诉过。”景三从怀里找出绢布券:“看!还在呢!”
莫迟接过来一看,确定是自己给出去的那张没错,然后从腰间取出在解披身上找到的那张,递给景三。
景三展开一看:“两张一样的?”
莫迟让他对比着看:“作为雕版师,你能看出两张纸的印刷有什么不同吗?”
景三看了几眼:“一张新,一张旧,其余的好像都差不多。”
“这种绢布券,你们刻坊也能做出来么?”
景三想了想,说:“应该做不出来,字体不一样,这是官家的东西吧?他们的字形都有严格的规范,朝廷有规定,我们这些民间刻坊是不能用跟他们一样的字形的,可能是怕我们印假银票吧。”
莫迟眉心一蹙:“具体哪里不一样?”
“怎么说呢?”
景三抓耳挠腮想了半天,觉得还是用实物举例更合适,他弯下腰,从那筐旧字模中随手抓了几个:“你看,和绢布券上的字一比就一目了然了,字体是完全不一样的。”
比对之下,确实能一眼看出两者的差别。
莫迟不死心,也蹲在竹筐边,把手伸进里头翻找。
景三劝他:“不用找了,我们这里的雕版师学的都是同一种字形,印出来的字体只有很细微的差别,要是做不到这点,就没资格当雕版师啦!”
莫迟没有理会,他蹲在地上找了半天,动作突然一顿,接着用力扒开上方的字模,把手伸进竹筐底部。
景三好奇地凑过去:“怎么了?”
莫迟从筐底掏出几个倒扣的字模,翻过来一看,立马送到景三面前:“那你再帮我看看,这堆模具的字体和绢布券上的是不是同一种?”
景三抓过来一看:“哎?真是奇了怪了!居然跟纸上的一模一样!这几个字模是哪里来的?是我们刻坊的吗?”
景三把这几个字模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从模具的大小和软硬程度来看,的确是出自锦化刻坊雕版师之手。
莫迟把筐里的字模全都倒了出来,在一大筐模具的最底下,又找出了十几个同样字形的泥模。
把这些泥模在地上排列好,正好跟绢布券上的文字内容完全一致。
莫迟抬头看向景三:“看来,我给你的那张新的绢布券,应该就是你们锦化刻坊雕版师伪造出来的。”
景三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怪事!真是怪事!到底是谁干的?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
莫迟站起身:“所以我才想来问你,那张绢布券除你之外,有没有其他人见过?”
景三很肯定地说:“我从没有向任何一个人提到过你!就连柏师傅的朋友来问鹿孤的事,我也没告诉他关于你的半个字!”
“柏师傅的人来问鹿孤的事?什么人?”莫迟很敏锐地追问。
“一个姓终的公子,年纪很轻,穿着打扮很金贵,像是大户人家出身。柏师傅说,很多年前他就认识他了。”
莫迟一惊,忙问:“是不是叫终雪松?”
“是了是了!就叫这个名字!”
“他来问柏师傅关于鹿孤的事?柏师傅怎会认识鹿孤?”
景三:“柏师傅是乌今人,曾经去过焉弥,在那里见过鹿孤,他说鹿孤当了焉弥的官员,还暗中卖消息给大承,所以才被处死了,他说的是真的吗?”
莫迟没有回答:“以后再跟你解释,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出伪造这张绢布券的人。”
他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锦化刻坊有没有一个左眼下有刀疤的雕版师?”
景三还是摇头:“没有,柏师傅的确收留了几个身体上有残疾的人,还教他们成了雕版师,但眼下有疤的确实没见过,除了一个人脸上有黥刑的刻字外,好像——”
“他脸上刻的字是什么?”
景三一愣,慢慢意识到不对:“……对了!我从没见过他脸上的字,他总是说不想让别人看见,成天到晚都用棉布裹着下半张脸!我从没看清过他的样子!”
他一把抓住莫迟的胳膊:“更吓人的是,你给我绢布券那天,我晚上回到刻坊继续赶工,因为觉得太热了,就把外衣脱了,后来还是他把衣服还给了我,他说我的外袍掉在地上,他替我捡起来了!当时那张纸就放在我外袍的袖子里!”
莫迟眼神一凛:“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