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个人谁也没觉得这样做会有用,但鬼使神差的是,那根在罗经仪上乱转不休的指针,居然就在一句中原咒语的指令下,缓缓停止了转动,最终指向了八条通路中的一条。
莫迟眨了眨眼:“……停了。”
杜昙昼啪地把罗盘一收,理直气壮道:“我就说管用吧!走这边!”
走向罗盘所指的那条路,莫迟照旧在最右侧的墙根下,放下一块碎蓝布作为标记,却在起身时骤然停住了所有动作。
“怎么了?”杜昙昼马上问。
莫迟盯着墙角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暂停了。
“发生何事?”杜昙昼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弯腰一看,整个人也顿住了。
“这、这是——!”
右侧墙角处,离里面不到三寸高的位置,刻着一个非常小的记号,稍不留神就会忽略掉。
——唯有一个人不会将它看漏。
莫迟的声线带着震动与惊愕,他一定是讶异到了无法掩藏的地步,才会将情绪表达得这么明显。
“这是专属于夜不收的文字记号。”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担心惊扰了什么人似的。
杜昙昼的惊讶与愕然一点都不比他逊色。
“夜不收……”他满眼诧异:“焉弥王陵里,居然还有夜不收的存在?”
昴宿主灾殃,多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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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迟摸了摸那个小小的图案:“这个记号代表了处邪朱闻,不管刻下他的人是谁,他都在给我们指引处邪朱闻所去的方向。”
杜昙昼举起夜明珠细细看去,那个记号不过只有几个点,看上去就像是别人随手刻在墙上的,好像根本无法表达出意思。
“为何是处邪朱闻?”
莫迟说:“你懂天象吗?”
“懂一些,行军打仗时,时常要借助星星定位。”
莫迟点了点那个图案:“这是昴宿的星图,昴宿位于西方七宿中央,主灾殃,多凶,在夜不收的文字中,我们用它来指代处邪朱闻。”
杜昙昼抚摸刻痕,触到了一片粉尘:“是刚刻下的,也许就在几刻钟以前,印痕清浅,略显凌乱,应当是为了不引人注意着急刻下的。这个夜不收不是藏在王陵里,他根本就是处邪朱闻身边的随从!”
莫迟还处在惊讶当中:“赵将军曾经告诉过我,在我与周回和蔡七先后潜伏进焉弥王都之前,确实曾有一位夜不收侥幸进入了王都,但很快他失去了联络,从此音信全无。”
“原本赵将军怀疑他叛变了,于是命令当时所有埋伏在王都城外的夜不收全都按兵不动、躲藏起来。但等了一段时日,也不见任何据点暴露,才敢确定,那人应当是死了。”
“赵将军在军中为他举行了丧礼,本想为他的家人送上抚恤,一查户册才知道,他跟我一样,全村都被焉弥人杀了。赵将军就用抚恤银给他打了一个衣冠冢,和他的村人埋在一起了。”
莫迟看向杜昙昼:“他是我所知的唯一一个在我之前,成功潜入了王都的夜不收。”
“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我没见过他,不知长相,只知他叫贺杉,如果今天还活着,应该有四十多岁。”
“贺杉……贺杉?!”杜昙昼似乎想到什么:“焉弥有杉树吗?”
“有的,怎么了?”
杜昙昼神色凛然,严肃地问:“杉树这个词,在焉弥语怎么说?”
莫迟正想开口,杜昙昼回忆着那个读音,念出了一个焉弥语的名字。
莫迟一愣:“你怎么知道这个词?”
“因为我可能猜到他是谁了。”杜昙昼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我没猜错,这名夜不收不仅没有死,还身居高位,获得了处邪朱闻的信任,甚至连逃跑都带上了他。”
莫迟一凛:“是谁?”
“就是那个在辛良遥死后,备受处邪朱闻倚重的近臣,扶引。”
“扶引?”莫迟拧起眉头:“我好似听过这个名字,在我的记忆中,他好像只是个低阶官吏,你为什么觉得是他?”
杜昙昼说:“他原本是负责与远在馥州的辛良遥联络的官员,在辛良遥逃回焉弥后,他原本也是要跟着一起被处死的,却不知怎么被处邪朱闻留了一条命在,只砍了他的右手就将他放了。”
他问莫迟:“后来我才听说,处邪朱闻之所以放了他,是因为他说,他在赶去接应辛良遥的路上,见到了你。”
因为曾经见过乌石兰一面,便可免除一死——这个看似毫无逻辑的原因,对于处邪朱闻来说,是相当合情合理的。
或者至少在世人看来,这件事没什么奇怪之处。
“但最奇怪的地方恰恰是在这里。”杜昙昼正色道:“当时追击辛良遥时,我就观察过周围的情况,他的身边根本没有帮手。在他逃脱后,陛下命人沿途追踪,直到他逃出馥州,都没有在他身边见到第二个人。”
他问莫迟:“倘若真如扶引所说,他一个远在焉弥的联络官,是在何时何地见过你呢?”
莫迟想了片刻,回道:“这也许只是他为了活命,编造出来的谎言,如何能说明他是夜不收?”
杜昙昼摇了摇头:“不止,还有我在焉弥发生的一切,都说明这个人也许早就认出了我。”
杜昙昼把他在焉弥遇到扶引后发生的一切,三言两语挑重点讲给了莫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