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父斜眼看他:“这不说得挺好的吗?我还道你不知道怎么做呢。”
撂下这话后,安父扭头就走。
可章老爷还跪着呢,见安父走了,想赶紧起身跟上去,结果因为跪了太久,一时间使不上力气来,明明都已经起来了,又腿软摔倒在地。偏巧,就在这个时候刮来了一阵风,吹了地上的枯叶糊到了他脸上。
“啊啊啊!”章老爷吓坏了,他连忙手脚并用的往前跑,却因为不小心绊了一下,又摔了一跤。
等他哭喊着跑出祖坟时,浑身已经凌乱不堪,连衣袖、裤脚上全沾了枯叶,显得脏兮兮的。
安父先他一步出了章家祖坟,这会儿正站在马车旁,用分外无语的表情看着他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好家伙,什么叫做心里有鬼,他可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半仙!半仙救命!我娘她真的走了吗?她她她……”
“你娘没打算要你的命,这是老天爷想要给你一点儿小教训。”安父嫌弃的往旁边挪了几步,“行了行了,先回城,回县城再说。”
噢,原来是老天爷啊!
只能说,安父可真会安慰人,听他这么一说,章老爷更害怕了,整个人都在不停的打哆嗦,一直到进了县城里,听着外头人群的声音,他仿佛才感觉好了点儿。
安父一看这不行呢,神棍骗钱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制造焦虑和恐慌吗?
略一思量,他又提醒道:“假如是鬼魂作祟,这事儿反而就好办多了。我可以帮你,或者更简单一些,去寺庙里求个平安,都成。可你这事儿吧,那就跟鬼魂没关系,纯粹就是你不做人,老天爷看不过眼了,才伸手小小的教训了一番。”
言下之意,别说待在县城里,就算待在寺庙里,该有的教训也逃不掉。
章老爷都快哭出来了。
这天晚上,安父是借住在章府的。其实本来他是准备找个客栈住下,顺便还能逛逛晚市,可章老爷太害怕了,盛情邀请安父入住他家。
为了安抚客户的心,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收钱,安父最终还是同意了。
辛苦费很快就收到了,还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安父以拜访老太爷为名,见到了得了“糊涂病”的章老太爷。
尽管不懂医术,但以安父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阿兹海默症患者的经验来看,章老太爷确实是得了这个病,而且看着已经很严重了,并且身子骨也很是不好。
这天晚上倒是无事发生,次日一早,章老爷拿着让人写好的清单给安父过目:“半仙,您看我这么做成吗?”
清单上,列举了章老爷昨个儿说过的所有内容,包括修坟祭奠等等。另外,又添加了不少内容,像去寺庙里祭拜、捐香火钱、请人做水陆法事。
看得出来,章老爷的确是用了心的。
安父挑眉:“你这是一夜没睡吧?”
“呃,半仙,您觉得这样可以吗?如果您还是觉得不行,我可以再改。”章老爷双眼布满了血丝,神情急切中透着紧张不安,就连嗓子听起来也比昨个儿更嘶哑,一副遭了大罪的模样。
“差不多了,就一点,我也是建议啊,听不听随便你。”
“您说!半仙您说!”
“手抄经知道吗?其实对于已故之人来说,钱什么的那就不叫个事儿,重要的是心意。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我就是个风水先生,纯粹就是这么一提,你听过就算了。”
“我可以!我可以!”
甭管三七二十一,就如今这个状况,章老爷是什么都愿意做的。但很快问题就来了,手抄经……抄啥呢?
他又将这个问题丢给了安父。
安父不稀得搭理这不孝子,摆出了高高在上的表情:“你不是要去寺庙里祭拜吗?顺道问一下高僧,请一部经书回来抄,不就行了?”他怎么知道该抄啥经,他只会念一句阿弥陀佛。
好在,章老爷胆子小极了,见安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忙不迭的鞠躬讨饶,又吩咐管家好好招待半仙,自个儿则一溜烟儿的跑了。
“你知道钱老爷家住哪儿吗?钱大富,知道不?”安父也没闲着,让管家送自己去了钱府,目的当然不是找钱胖子闲聊,而是想要打听一些事儿。
钱大富还真不在家,但钱管家是认识他的,当下就派人去铺子里将老爷唤回来,又命人上好茶好点心,亲自招待他。
安父寻思着,洛江县虽然大,但生意人家的圈子应该不算大,况且章老爷还是钱大富介绍过来的,两人铁定相识,或者说两家肯定有交集。如此一来,身为管家同时又上了年纪,钱管家极有可能清楚的知道章家的事情。
当下,他便跟钱管家聊了起来。
这要是问钱家的秘辛,身为管家,肯定是要保守秘密的,绝不能出卖了主子。
但安父问的是章家。
连个磕绊都没打,钱管家就把章家给卖了。
确切的说,是把没出息的败家子章老爷给卖了。
据钱管家所说,钱家和章家确实是世交,曾经两家的家境也是相差无几的,甚至两位老太爷都属于自己打拼出家业的人。
只是,钱家的老太爷在十多年前就将家业交给了长子钱大富。而钱大富虽然也有各种缺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做生意方面确实是有才能的。于是,十多年过去了,钱家比老太爷当家的时候,更进一步。
与之相反的是章家。
章老太爷曾经也是个能耐人,他出身甚至比钱老太爷更差一些,起码后者是县城里小生意人家的儿子,而前者却是乡下的泥腿子出身,全仰赖自己才拼出了后来的家业。
但是,章老太爷有个很致命的问题,他年轻时候冲劲十足,但在年迈之后,一方面没了那份冲劲,做事愈发保守起来,另一方面就是他没生个好儿子。
“章老爷上头有四个姐姐,他是他父母的老来得子。其实半仙你也应该看出来了,章老爷和我们老爷是同辈人,可他俩相差了十几岁,就是因为我家老爷是长子,他是家里幼子。我家老爷当初那是天天被老太爷叫到跟前来骂,日日骂月月骂年年骂,甚至火气上来了,还会请家法教训他,那时候我家老爷哟,有几次哭得可惨了……哎哟老爷您回来了!”
钱管家“咣当”一声就给跪下了:“老爷,是、是半仙他好奇……”
“半仙还好奇我年轻时候挨骂挨揍的事儿?”钱大富满脸的震惊,但碍于安父在场,他也忍下了没有发作,只摆摆手让管家赶紧起身,“安半仙,您还好奇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