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就连唯一一次在别墅时略微表现出情绪失控后，他也反复地向她道歉。
&esp;&esp;尽管现在她知道他说出的许多温暖的话语里选择性地避开了尖锐的真相，但那像一块精致漂亮的遮羞布，把过去的日子装点得如此浪漫。
&esp;&esp;他给她花钱，那些成堆摆放在这间公寓的空置房间的礼物的价格加总在一起，也许她要不吃不喝工作十几年才能挣到那个数字。哪怕她并不追求奢侈品，但她无法否认那是小时候读的故事书里的公主、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才会拥有的惊喜。
&esp;&esp;陆之奚这个人，将许许多多她不曾见过、不曾拥有、不敢奢望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esp;&esp;温情、温柔、惊喜、关怀。
&esp;&esp;这些美好的东西像一个个五彩斑斓的星体，悬在她原本空旷的宇宙里。
&esp;&esp;可她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星星，是到了时间就会消失的球状泡沫，而陆之奚竟然在现在才让她看清这一切，然后要立刻抽身离开。
&esp;&esp;他对她不好吗？
&esp;&esp;不，他对她太好了，好到当她现在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感到一种天崩地陷的幻灭。
&esp;&esp;蒋萤再次抬起头看他，这才发现眼里已经盛满了眼泪，陆之奚的脸庞变得虚幻，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一张口却尽是哭音。
&esp;&esp;“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之奚，你怎么可以这样？”
&esp;&esp;她问出这些问题时，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esp;&esp;陆之奚动作轻柔地替她擦眼泪。
&esp;&esp;“我回美国以后，这套公寓送给你。我会把处理这件事的律师的信息发给你，等你有空的时候可以联系他处理这件事，你自己住也好，卖了也好，需要我配合的，律师会联系我处理手续，你也可以直接联系我。”
&esp;&esp;“这是什么意思？”
&esp;&esp;陆之奚说：“这是给你的补偿。”
&esp;&esp;“分手的补偿？”她抬眼看向他。
&esp;&esp;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这间宽敞的书房变得冷清。
&esp;&esp;也让他们两人之间变得冷清。
&esp;&esp;过了很久，陆之奚才说：“是。”
&esp;&esp;以往环绕在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亲昵在这一刻轻而易举地消失殆尽。
&esp;&esp;蒋萤感觉自己已经不能思考了。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但话到嘴边，大脑一片空白。
&esp;&esp;身体忽然变得很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身体一路锤打到灵魂。
&esp;&esp;她沉默地站起身，却被陆之奚拉住了手腕。
&esp;&esp;“你去哪里？”
&esp;&esp;“我要回宿舍。”
&esp;&esp;“再住两天吧，你不是说想要今晚打游戏吗？我们还买了明晚的电影票。”
&esp;&esp;“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回宿舍睡一觉。”
&esp;&esp;她低着头，不看他，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惶然。
&esp;&esp;就在昨天，她买了位置很好的电影票，就在今天下午，她还期待着晚上和陆之奚的游戏时间。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像天上的云、街边的树一样寻常，短短几个小时，一切都变了。
&esp;&esp;“你可以就在这里睡，我可以陪你，今晚煎牛排给你吃怎么样？上次你说喜欢吃，我还让玲晶再采购了一些回来。”
&esp;&esp;她猛然抬高了声音：“我不想吃！”
&esp;&esp;陆之奚话音猛地顿住，却没有放开她。
&esp;&esp;蒋萤哭到缺氧，只渴望有个安全踏实的地方让她躲起来缓一缓。可她退后一步，陆之奚就把她往他的怀里拉。
&esp;&esp;他用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试图哄她平静下来。
&esp;&esp;“别说了，之奚。”
&esp;&esp;她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哀求，“什么也别再说了，也别在安慰我，你是突然叫停的那个人，你不能同时告诉一个人你早就准备放弃她，又费尽心思地让她别难过。”
&esp;&esp;陆之奚呼吸一顿。
&esp;&esp;蒋萤从不在他面前宣泄愤怒和悲伤。她的不开心总是只有一点点，很好哄，很愿意听他的解释。
&esp;&esp;这是陆之奚第一次见她这么伤心。
&esp;&esp;他知道会有这一天，也设想过这一天的场景。
&esp;&esp;但这一刻，他感觉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割着他的皮肉，一路割到骨骼里，让他几乎无法抑制住藏在身体里的冲动，捉住她，将她关进卧室里，然后把她一起带上飞机，到了美国以后，他可以把她安置在安全的别墅里，供她读书。
&esp;&esp;他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让她待在自己身边，然后她就会发现他这个人根本不是她所喜欢的那个样子，她会在美国听说所有关于他的传闻，然后像多数人一样畏惧他，或者像母亲陆琇一样厌恶他。
&esp;&esp;让这种虚假的快乐止于北京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esp;&esp;快乐是种危险的东西，麻痹人的意志，让人沉湎在一些虚浮的温情表象里，忽略人类皮囊之下那浑浊不堪的复杂性，就像他从小到大所领教的那样。
&esp;&esp;陆之奚冷静下来，放开了她的手。
&esp;&esp;蒋萤逃一般的走到门口，换鞋，拿起挂在墙面的包，不小心撞倒了被摆放在台面上的泰迪熊。
&esp;&esp;她今早刚刚给这只泰迪熊换了一身衣服，酷酷的，像陆之奚前天和她一起过生日时的打扮。这只酷酷的小熊现在掉落在地上，可爱的脸蛋朝上，黑黑圆圆的大眼睛里好像充满了恋恋不舍。
&esp;&esp;蒋萤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一抬头，看见陆之奚站在走廊里看着她。
&esp;&esp;他没什么表情，灯光打在他身上，在墙面上投射出一道冷淡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