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盛来热水,守在偏殿的宫女太监一拥而上,隔着人群,云珠见马佳氏脸色的脂粉被湿帕子擦净后,露出的脸色更是如纸片般惨白。
见着屋子里的人乱糟糟地不成样子,云珠叹了口气,抬高声音:“都站开点,让马佳格格透透气。”
待宫女们散开后,云珠又指挥着宫人将窗户打开一隙,初夏的风随着打开的缝隙钻了进来,吹散了室内憋闷的味道。
许是呼吸到了清新空气,马佳氏的脸色好看几分,挣扎着要坐起来。
云珠和万琉哈氏忙忙走过,万琉哈氏端了杯蜜水,云珠则笑着安抚:“马佳姐姐快喝口蜜水,太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这两人一靠近,马佳氏瞬间又抚上胸口,黛眉紧蹙如西子捧心。
云珠忙拉着万琉哈氏退开,见着珍珠围着马佳氏忙前忙后但她并未有不适,云珠更加肯定几分自己的猜测。
她们和宫女不同的地方,不过是荷包里放了些端午时应景的香料,马佳氏大概是闻到了香料的味道,才反应如此之大。
后宫之中,要说什么人对香料味道最为敏感,那也只有孕妇了。
果然,萱草请来的大夫,很快便证实了云珠的猜测。
豆大的汗珠老太医的额头上流下,隐入白花花的胡须之中,能给宫妃看病的太医,不说水平如何,其年龄一定不少,这一番奔跑下来,对着老大人着实为难地不轻。
等不及让太医歇息,云珠忙将老太医引入厢房,太医不敢长时间直视后妃的容颜,匆匆打量一番便开始把脉。
手指打上脉搏的那一刻,老太医整个人都沉静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和缓起来。
厢房里的其他人也屏气吞声,就怕闹出点什么动静打扰了老太医的治疗。
从左手到右手,老太医摸了片刻,心中便有了数,摸着胡须吩咐药童磨墨。
然后才满脸笑容的道喜:“恭喜这位主子,您这是喜脉。”
勉强打起精神的马佳氏一脸欣喜,慈爱地摸着肚子,虚弱地问道:“我这样子,可是哪里不好?”
老太医捻着胡须说道:“格格今日被挤到了,难免难受,我开了几幅安胎药,喝完静养几天便好,日后注意少去人多的地方。”
马佳氏连连点头,浑身的喜气衬得人都精神起来。
果然如此!
云珠心中如此想着,同时大声招呼道:“珍珠快去给钮祜禄娘娘报喜。”
珍珠犹豫地看了眼马佳氏,只见她微微颔首,便听话地离开。
云珠也不碰药方,只客气地对着老太医说道:“还得烦请您将药熬好送来。”说着便对小欢子使了个颜色,小欢子机灵地掏出一个银锭塞进老太医的手上。
老太医将方子收起,带着药童告退,自去抓药。
云珠刚将人送走,正准备对马佳氏贺喜,却只听见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着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一个身穿明黄色大朝服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激起的风中传来阵阵酒香。
“给万岁爷请安。”云珠和万琉哈氏也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康熙心不在焉地叫起,快速地将这厢房看过一遍。
漱芳斋原本就不是正经宫室,这厢房面积很小,中间也没用屏风隔开,走进来扫一眼便能将室内情况一览无余。
看完才松了紧紧绷着的那口气。
太医值房在紫禁城的东南角,而漱芳斋在西北角靠近神武门之处,值班的太医从值房到漱芳斋,差不多要横穿整个紫禁城。
保和殿里酒酣耳热,康熙喝过几轮敬酒后便离开席面,准备回乾清宫歇着醒酒,御辇刚到,便看见太医被宫女带着往后宫方向匆匆而去。
这却将康熙吓了一跳。
太皇太后年岁已高,康熙本就为她的健康忧心不已,这一见到去往后宫的太医,便感觉心惊肉跳。
忙忙挥退御辇,自己大步流星往漱芳斋走去。
等到了漱芳斋,又见戏台子早已收场,台下也空屋一人,只剩宫女太监在收拾残局,来不及询问,听见厢房那边有动静,心焦的康熙便破门而入。
床上躺着的人不是皇祖母,还好还好。
这个念头过后,康熙才有心思关心马佳氏。
“这是怎么了?”
缘分
“万岁爷。”马佳氏靠在引枕上,声气虚浮地欲要回话。
康熙拧眉:“既不舒服,且好好歇着。”环顾四周,宫女太监看着便瑟缩地不行,随手指向神态平静的宫装女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什么缘分,康熙随手一指,指到的人,正是云珠。
这真是躺着也中枪。
云珠心中哀嚎着,脸上却应景地露出喜意:“恭贺万岁爷,马佳格格有孕已月余。”
狂喜涌上心头,自康熙七年第一个孩子出身以来,这些年里宫中孩子不少,但能顺利长大的实在太少,如今已是康熙十五年,膝下只有两个皇子存活,前明余孽已经开始编排这是由于清廷得位不正受到的上天惩罚。
此时传出喜讯,正能驳斥这等谣言。
必须要大肆庆贺。几乎在听见云珠报告喜讯的瞬间,康熙便做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