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来暖和暖和。”云珠心疼地?将两?人叫进来,亲手结果他们?解下的?斗篷、帽子、手帕,又见着他们?仰头灌下整杯热茶后,才找了个话题:“还有多久能到地?方?”
胤禛估摸了一下距离:“额娘,这?儿离德州没几里地?了,快要到了。”
见着胤禛通红的?指节,云珠吩咐道?:“既然没多久了,你们?就别出去了,等到行宫安顿下来,再?去和你们?皇阿玛请安。”
按着前些日子的?日程,康熙下旨不许劳民伤财,他每到一地?,都是?直奔行宫而?去,等安顿妥当了,再?召见当地?的?知县、总兵等人。
“是?。”胤禛和胤祥恭声应允,又伸手取了个萨其马,补充流失的?热量。
云珠笑盈盈地?望着。
任外面寒风再?呼啸,这?不大?的?马车里,却是?其乐融融。
马车平稳地?在路上走着,偶有颠簸,却也没能打断这?份母子温情。
走着走着,马车停下了步伐,一路行来,云珠并未听见街市的?热闹之声,并不似到了行宫,她疑惑地?掀开门帘:“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云珠眼睛由于惊诧,骤然睁大?,失了声音。
“额娘,发生何事?”胤禛和胤祥本来跟在云珠的?身后,见着她顿住身形,忙躬着身子走了上来,以守卫的?姿态将云珠护在身后。
顶在前头的?胤禛和胤祥同样愣住了。
只见在城墙前方,自?发迎驾的?乡老们?密密麻麻的?站成?一排。鲁地?为圣人故里,当地?人最是?讲究礼法规矩,尽管康熙的?圣驾不是?第一次经过,每一次,当地?破局名望的?乡贤们?,都会自?发的?在城墙外恭迎。
云珠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了。
但与以前每一次不同的?是?,这?次乡贤们?在对康熙请过安后,又齐齐跪下,向大?清帝国的?继承人,皇太子胤礽恭敬行礼,甚至由于这?是?第一次见到皇太子,乡老的?态度不由更加热切一些,对着太子行的?礼,也只交康熙轻上一星半点。
而?这?,正是?让云珠和胤禛、胤祥愣住的?原因。
皇家父子之间隐晦的?斗争、忌惮,依然披着那份父慈子孝的?面具,出了京城,那份暗潮汹涌并不被人得知,山东诸人见太子礼贤下士的?模样,不由交口称赞,恭贺康熙后继有人。
但,这?份恭贺,在康熙看来,与挑衅无异。
见着山东诸人对太子拥护的?模样,康熙笑意微顿,骤然冷下的?眼眸在太子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又扬起笑意,亲热的?接见着这?些懋老们?。
只是?晚上,云珠隐隐听说,康熙将太子叫去书房,很是?训斥了一番。
当天,太子便高热不退。
云珠在行宫里刚安顿好,便收到了太子病重的?消息。
“令随驾太医为皇太子诊治,告诉他们?,务必上心。”云珠抬起眼皮,迅速吩咐着,随即又让秋菊将随行的?药材翻出:“太医那边未必带了多少趁手的?药材,将我们?带着的?药材全部送去太子那里,以太子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尽管太子那儿不缺药,在物质上胤礽享受了全天下的?供养,许多东西康熙都舍不得用,全送去了毓庆宫。
秋菊领命而?去,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趔趄,又站直身子,逆着风艰难地?往前而?去。
到底是?大?清朝的?太子,谁也不敢怠慢了去,太医们?用最快的?速度围到了太子的?床前,只见白日里还精神熠熠,打马奔行的?太子,正烧的?脸色通红,嘴唇干裂,满头满脸都是?虚汗。
能够伴驾的?太医,医术自?是?太医院的?佼佼者,几人商讨过后,认为太子是?偶感风邪,熬上几贴退热药便可。
听着秋菊的?回?话,云珠也放下心来,太子现在还不能倒,现如今朝中大?阿哥和太子斗得正凶,一旦太子倒下,其他兄弟都没有一争之力,唯有大?阿哥,能从中得到许多好处。
得到太医回?禀的?康熙,同样也放下心来。
对于胤礽,康熙的?感情是?复杂的?,无论长?大?成?人的?皇太子,对他的?皇位造成?的?多大?威胁,但不可否认,胤礽是?唯一由康熙亲手抚养长?大?的?阿哥,康熙对胤礽也有过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珍宝全捧到他面前的?时候,甚至在日常用度上,太子比康熙更为豪奢。
康熙对太子的?忌惮是?真的?,对他的?父爱,也是?真的?。骤然听见太子重病,康熙的?担心,半点也做不了假。
然而?,这?次紫禁城里最顶尖太医的?诊断,终究是?出了差错。
一碗又一碗的?药被太子喝下,但早该退烧的?太子,却病得更重,太医们?日夜守在太子榻前,却没有一个能拿出一个有效的?方子。
这?让康熙不得不停止了南巡的?步伐,在德州住了许多天。
“太子身子到底怎么样?”康熙携雷霆之怒而?来,这?是?太子自?生病后,康熙第一次前来探视,他没有管跪了一地?的?太医宫人,只瞧见躺在卧榻上,愈发憔悴的?太子。
这?一瞬间,眼前那长?大?成?人的?太子,和小时候病了直往康熙怀里缩的?孩子重叠,康熙慈父心肠顿起,目露凶光的?看着太医。
直面帝王之威,太医们?饶是?久经风雨,也两?股战战,害怕不已。
为首的?太医,抖着声音,连话都说不出来。
“皇阿玛。”胤禛暗叹口气,走上两?步,顶在太医身前,躬身回?话。
胤禛胡子拉碴,眼圈青黑,一身衣裳皱皱巴巴的?,全然没有面圣该有的?恭敬。但康熙阴沉的?脸色,却突然变好了一些:“朕听说了,这?几日你和胤祥一直守着太子,你们?兄弟做的?不错。”
康熙骨子里就是?这?么的?矛盾,他可以忌惮所有的?儿子,但他却喜爱见着儿子们?兄友弟恭的?模样;他可以对太子百般打压,将其他儿子在朝堂上扶持起来,但他又要求那些儿子对太子谨守君臣之礼。
胤禛这?几日都在太子的?榻前寸步不离,对于太子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他也知道?为何太医不敢回?话,毕竟,从脉象来看,太子病得不算严重,然而?这?么多药灌下,太子却依然高热不退,这?在帝王严重,只会觉得是?太医无能。
胤禛拦在太医前方,顶着他们?感激的?眼神,口齿清晰地?交代了太子的?情况,最后重重跪下,深深叩首:“皇阿玛,太子之病,恐是?水土不服之症,或许,令京中送来太子熟悉事物,才能治愈。”
康熙凶狠地?望向胤禛,胤禛的?言下之意,康熙听明白了,这?也是?太医们?一直不敢说的?一件事情,为何太子长?时间高热不退,药石无效,不过是?太子这?是?心病罢了。
太子这?病,纯纯就是?被吓出来的?。
山东诸人对太子的?夸奖,每一句,每一声,在太子耳中,都是?催命符。
夜间,康熙将服侍宫人全部挥退,独坐在桌案前,他用布满血色的?眸子地?盯着从京中加急送来的?折子,里面的?字却一个也没能入他的?眼,白日里胤礽的?模样,胤禛的?话语,不断的?在他脑海中交织,身为人父的?情感,与身为帝王的?冷酷在斗争,康熙一时想着山东诸人对太子的?交口称赞,一时又想着幼年时太子依赖的?模样,左右挣扎着,一时不能决断。
这?种?挣扎,对乾纲独断的?康熙而?言,已经许久没有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