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推理说起来简单,真要洞察人心、体察民情,可没有这么容易。
在你不知道凶手是谁、不了解作案动机、搞不清楚作案方式的时候,看凶案周边的人,一定会觉得云里雾里。
要么看谁都像凶手,怎么想都觉得有理由得出对方是凶手的结论;
要么看谁都是无辜,都有推脱的合理理由。
能像易家怡这样如此笃信又清醒,可就非常非常厉害了。
方镇岳也被人称赞过探案如神,可在侦缉过程中,也不敢轻易断言。
别人或许觉得很简单很容易,只有他这种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人,才知道这有多难。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若非天才,便是怪物。
眼前这个小姑娘,到底是哪一种呢?
邱素珊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关切地说道:
“你自己跑过去蹲点,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万一凶手发现你在查他,可能会对你不利。你不告知方sir,没人知道你去了现场,出事了都没有照应,死了都没人知道。”邱素珊手指敲了敲桌面,“以后不上报,不许私下查案,了解吗?”
“知道了,ada。”易家怡忙坐直了身体,点头扮乖。
邱素珊“嗯”了一声,那么就只剩最后一个案子,问完即可收工。
她手肘支在桌上,双手交叉握好,皱眉继续:
“最近的京士柏虐杀案,你又怎么知道这些人是凶手的?”
“……”易家怡缓缓吁了一口气,感觉大脑已经被压榨得差不多,仿佛一个出轨的渣男,要挨个儿解释跟这些女人的关系,而这最后一个“女人”,几乎是被捉奸在床,简直无可置辩。
撒谎这种事真不是人干的,太要命了!很多人诚实,恐怕不是因为他道德高尚,根本就是嫌费脑子,懒惰而已吧!
她压榨脑中所剩不多的聪明才智,提气回答:
“首先,方sir确定了团体作案这一点。那么这到底是个什么团体,就是最大的突破口。
“方sir先排除了最难的陌生人作案,从熟人团伙作案下手排查。
“那么思路就引向一个问题:是什么团伙呢?借贷关系?麻将牌搭子?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或者一起混社会的狐朋狗友?
“本案这种程度的虐杀,并不符合‘朋友反目’‘输钱怀恨’的侧写。只有天生就漠视生命,兽性多、人性少的人,才会如此变态。
“最后根据方sir调查出的关系网,结合凶案细节,有前科的大尖仔和他的马仔,自然就成为最大嫌疑人。”
易家怡拼命拉方镇岳当挡箭牌,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
听起来仿佛是方镇岳破了这个案子,而她不过是画了几个圈而已。
回答完一大串话,努力喘气儿的易家怡,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在回答时,使用了才在ada桌上杂志中看到的‘侧写’二字。
而邱素珊也没觉察,自己在听到‘侧写’二字后,对易家怡的专业程度,给了更高的评价。
但即便如此,邱素珊仍谨慎的转向,对一直沉默不语的方镇岳,提出疑问:
“除了大尖仔之外,白板上你们怀疑的其他人,就都没有前科吗?
“易家怡圈出凶手,和你们团队确定嫌疑人为大尖仔团伙,谁先谁后?
“你们开会时讨论的信息,如易家怡所说的那样,足以推导出真凶吗?
“大尖仔这个人,在半年多前,就只跟刘舟河等4人一块儿混饭吃,没有其他狐朋狗友值得怀疑吗?”
易家怡没想到ada会忽然找方sir求证,她被这些问题绕晕,心中警铃大作。
完蛋,肯定是之前的回答有漏洞,被ada揪出来了。
方镇岳目光始终盯着易家怡,瞧见她逐渐虚弱,显然累坏了,便没回答邱素珊的话,反而起身走到桌边,考虑要不要让邱素珊停一停,歇歇再聊。
易家怡察觉到方镇岳靠近,并没体会到方警官的关心。只感觉到他刻进骨髓中的压迫感,心里更虚了。
大脑硬邦邦的,几乎宕机。
邱素珊与方镇岳合作多年,不需要说什么,只对上他斜睨过来的目光,就知道他在嫌她问得太多。
叹口气,她无奈回瞪。
他方镇岳要特调一个文员进入重案组,当然得详述这位文员有什么过人的能力和履历啊!
如果她邱素珊在警界只手遮天,那就什么都不用问,原地提拔咯。
可她毕竟不是。
重案组cid,涉及的都是生杀大案,不是儿戏;
而且升上来后薪水翻倍,地位更高,这种调度任免要服众的;
再者,进入重案组就会直面世上最危险的屠夫,不确定小女警应付得来,谁敢调她来?
搞清楚这些,不仅是对社会负责、对警局上下负责,也是对易家怡本人负责。
于是,邱素珊仍坚持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昨天你下班之前,凶手张金土并不在白板上。探员们也是在昨天晚上的捉捕过程中,偶然诈出该嫌疑人。
“也就是说,从昨晚到今晨你上工,没人跟你提起过张金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