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一圈,她又停在吹糖人的摊子前,惊奇地看了一会,还给小老儿拍手鼓掌。
“老板,我要两个。”薛宁没有凡间的银两,便在乾坤戒里找了最寻常的银簪出来,稍微处理一下,当做银子来用,“我要一个葫芦的,一个乌龟的。”
老板上了年纪,瞧着最少七十岁,见了那么多银子有些慌张:“姑娘,这可找不开啊。”
这样还是多吗?薛宁有些犯了难。
她没想过对摊主说不用找,她固然不缺这些银钱,但有心之人见了,对老摊主不是好事。
“那算了。”薛宁只能遗憾离场,但没走出几步,她又被追上来的老摊主喊住。
“姑娘,姑娘。”老摊主手里左右一个葫芦糖,右手一个乌龟糖,“左右也没几个小钱,你喜欢就请你吃了。”
薛宁愣了愣,犹豫:“怎么会没有几个钱,老板一天约莫也卖不了多少……”
“世道太乱啦,小老儿也不知还能再吹多久,银钱没有太大意义,能让一人欢喜满足便多让一人欢喜!”老摊主笑着把糖人塞给薛宁,回去的背影有些佝偻。
薛宁攥着手中糖人,余光捕捉到熟悉的身影,心跳加快了一些。
世道。
今日见闻多是世道。
魔神当权,人活得毫无尊严,不如蝼蚁。
数万年前,人间定然不是这个样子。
世道世道,全都怪这个世道,而拯救这个世道,凡人无多力,自要靠修士。
也要靠秦江月。
薛宁从凡人而来,虽然几次顿悟,明白自己要追寻什么大道,却是此刻心中才是为修士之心站在了凡人之心上方。
她永远不会抛却自己的凡人之心,但从今往后她会更专心修炼,哪怕力量微薄,亦要为找回原来的世道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师兄!”
凡人也知潮凝真君真名,在这里便不能唤他秦江月。
他若真心完全隐蔽,她是发现不了的,既他露出端倪,也不必再这样悄悄跟着。
“过来。”她朝他招招手。
秦江月低头看看自己,思索片刻,学着她将衣裳换得朴素,但他那张脸,哪怕衣着朴素了,依然华贵精致光辉熠熠。
他索性在脸上施了点法术,叫凡人会自动忽略他的面容。
行至薛宁面前,被她略显粗鲁地塞了那葫芦糖。
“给你的。”薛宁嫌弃地嘟囔,“闷葫芦,最适合你不过。”
……惹她这般不高兴,居然还能得她的礼。
秦江月攥着糖人,看她转头往前走,似是郁闷一扫而空,脚步轻盈,长发荡漾。
她高兴起来了,那便是好事。
秦江月微微偏头,手指轻捻扳指,那吹糖人的老汉便觉通体舒畅,腰都直了起来。
而在他的荷包之中多了几枚小钱,不多不少,刚好够两个糖人。
秦江月追上薛宁,她正走进一间绣坊。
他迈上台阶,听她问老板:“姐姐,我想寻红金色的丝线,这里可有?”
绣坊老板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 布衣荆钗,为人甚是爽利。
“金线有是有,但咱们的金线颜色染得不好, 姑娘看了若是不满意, 可以去前面那家金玉楼里看看。”妇人道, “那里是凡人与修士合开的铺面, 好东西多一些。”
在夹缝中求生存,好东西自然少之又少。
如今哪怕是皇宫贵族, 用的东西也无法和从前相比。
唯有和修士粘上一点关系的,才能有点不一样。
薛宁听到脚步声, 回头看秦江月,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修士居然会和凡人一起开店吗?
秦江月走到她身边,在老板娘去拿金线时低声道:“应是江长老。炼器师常要寻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免不得与凡间亲近。”
“江长老。”薛宁想到连拜见大会都没出现的炼器大师, “她不是避世?”
“是。所以大多时间,都是江太阴代她四处搜集材料。昔日我外出降魔,也常被她嘱托带些材料回去。”
薛宁点头:“父亲陨落后,雪隐峰就在江长老名下, 我若想上去, 是不是还要去打扰江长老拿个首肯?”
秦江月看着她:“你想去就做,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
薛宁幽幽凝视他,秦江月偏开头, 过了一会才生涩地吐出几个字:“有我为你撑腰。”
……
为了不偏向她,甚至都不出席仙门大比的人, 居然如此明着要为她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