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你瞧我被虫子咬的!”
果然好几个大红疙瘩,“他呢?遭什么罪了?”
瑟瑟这才说了实话。
“……躲雨的时候,草里钻出来条银环蛇。”
“现下人呢?!”
“刚巧六叔上来扎草亭,说耽误不得,拿刀子放了血,就昏过去了,六叔叫我先过来,下剩的他料理。”
李仙蕙眨巴半天眼,先想瑟瑟这性子到底随了谁。
武崇训因她中毒,她竟还好好地在这里换衣裳,又想人果然是越不靠谱,便越遇见靠谱的人,听她话里意思,武崇训是丁点儿都没埋怨她的。
罢了,仪式当前,李仙蕙指晴柳服侍她脱换,边叮嘱。
“衮冕不是穿着玩的,你老实些,淮阳郡公别的靠不住,这总不能乱来。”
瑟瑟难为情。
“这回算我欠他的,反正慢慢儿还么。”
亭子里顿着一只更漏,李仙蕙看了看,还差两刻钟就是吉时。
紧着自家脱换,催晴柳给瑟瑟梳头,“换了随我过去,今日要紧。”
忽地灵光一闪,“那蛇到底咬他哪儿了?”
瑟瑟期期艾艾不肯明说, 李仙蕙又非要问。
晴柳急的团团转。
“哎哟我的好二娘,这会子何必问这个?早些上手怕什么。”
姐妹俩一齐瞪过来,瑟瑟面红脖子粗的要发作, 李仙蕙反笑了。
“原没什么,就怕亲迎礼上难看。”
晴柳窜到瑟瑟身后。
“郡主才给嗣魏王做了保,要替颜家敲边鼓, 就怕他听不懂或是偏不肯,反给郡主为难,四娘千万提着些, 别叫他闯祸带累咱们。”
“要你多事!”
李仙蕙倒是很有把握。
“旁人催逼他,未必如何,我开口, 他不会。”
瑟瑟那件蔽膝太长, 拖两尺在地上,走一步踩一脚,极易跌倒,心急火燎没处裁剪,看草垛上堆着李仙蕙的猎装, 探身在里头翻找银刀子。
晴柳瞧她不懂这里头的厉害,越发推远衣裳。
“您听明白没有?颜家要借你们的嘴起复,可是这话犯忌讳, 待会儿我们郡主说时,万一圣意压下来,您千万记得往嗣魏王头上推!”
李仙蕙震惊抬头,“你竟然打这样主意?”
晴柳道, “梁王府倒了灶,凭您一个, 也难如何,何必把自家填进去?”
李仙蕙砰地拍案,“四书五经,教出你这样混账来!”
“别吵了!”
瑟瑟道,“昨晚我问表哥了。”
那银刀子挂着图闪亮好看,并没开刃,半天割不开,扯么,又怕开缝,瑟瑟没辙,只能在中单里头掏摸,把蔽膝底部折上来塞进腰里,闹出一头汗。
她呼哧坐下,以手扇风。
“表哥说武周的风吹了九年,既要转向,谁挑头捅破窗户纸,便是助圣人一臂之力,定有好处。所以我想,二姐只管大胆替颜夫人说项,万一大表哥犯浑,非要拧着,更衬出二姐诚意。”
李仙蕙不信,“这话是郡马说的?”
“逢迎圣人的手段,他不是不会,是不屑为之。”
瑟瑟的手指在玄衣上慢慢摩挲。
玄色不是单纯的黑色,是月已落而日未出时,红黑杂糅之色,寻常人不准动用,独帝王家祭祀天地可穿戴。
“……为我,偶然顺水推舟,他是肯的。”
李仙蕙见她两颊红扑扑的,似有羞意,悄声问,“这回认定了?”
瑟瑟摇头,“二姐,我再想想。”
十六岁的姑娘家,凭她如何说嘴,嫁人总是一生一世,不容反悔的。
李仙蕙和声道,“别急,慢慢来。”瑟瑟嗯了声。
两人相携出来,祭坛上的火已点起来了。
火光冲天,映照的远近山峦清灰斑斓,坛前设一神案,案前公卿数百,窸窸窣窣分列而立,都穿戴差不多的衮冕,男女老幼莫辩。韦团儿换了公服,簪环一概摘除,戴竹皮编的却非冠,昂首端肩,走来引她们越过众人,站到最前面。
女皇就在瑟瑟左手边,隔着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