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好端端地问什么?瞧把人吓得!”
“姐姐这胆子,只有针鼻儿大。”
杏蕊扶豆蔻起来,忍不住打趣儿,“郡马杀人放火了?”
她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豆蔻扛不住,和盘托出。
“郎主已训斥了公子,说他不周全,去一回封地,才见了几个贪官恶霸,就看不得人家家破人亡了,即便想帮,就地寻个二嫁的夫家就是,何必带回来?于己不便,于她个从未离乡的小娘子,也是诸多麻烦。”
瑟瑟嗯了声,很是赞同。
她比武崇训小了快十岁,欣赏他品味卓然,但并不仰望崇拜,倒不是小瞧他姓武,而是她进京遇见的这些人,全是蜜罐里泡大的,哪里知道州府的实情?口耳相传,不过是地方官编排出来哄他们的瞎话。
“表哥怎么说?”
豆蔻吞吞吐吐,“公子说,他非管不可,您跟前自有交代。”
杏蕊咋舌,原来大家伙儿都小瞧了武崇训,可真是奇闻。
“那人呢?真在笠园?”
“没有没有!”
豆蔻连声担保,“要在笠园,奴婢绝不替他担这个干系!”
“哈哈哈——”
瑟瑟长声大笑,叫人害怕的感觉原来这般过瘾。
想起韦氏那时候又妒又羡地提起高宗后宫,明明旁人也生儿子女儿,可是既不序齿,又不上尊号,稀里糊涂养着,玉牒上有那一笔,世人全然不知。待圣人的亲儿子死的死,贬的贬,举国上下,多少人见不得女主登临,有心捧个帝裔出来对抗,竟都不知去哪里寻块活招牌!
“很好,你就记住了,他在我跟前尚且自称臣下,你们是下而又下,对他是主仆之义,对我,是公忠体国,内中分别,可大的很呐!”
豆蔻一叠声道是,心中气苦,想公子这么好的人。
瑟瑟到底醉了,才站起来,要指着她鼻子耍威风,脚下忽地一软,靠住豆蔻肩膀往下滑,差点跌下去。
两个丫头被她拉扯得踉跄几步,忙招呼灯笼过来。
瑟瑟抬头灿然一笑,夜色灯影温柔旖旎,像观止湖上泠泠的水光,照得她面上柔柔艳粉,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摇起食指替豆蔻遗憾,“可惜你那傻主子,不会给你叛主求荣的机会!”
“郡公走这边儿。”
朝辞挑了灯笼在前头引路,边走边侧身回来殷切地提醒。
“郡公留神脚下,这条路近着观止湖,水汽重,石头缝子里有青苔。”
“既这么着,索性绕远道儿走罢了,不然认清了三哥的家门,再来不进去问候两句,仿佛是我不知礼数。”
“那哪能啊!”
朝辞大声替武崇训拒绝,“我们公子再大,能大过圣人去么?再说,您不是才在王爷跟前说啦,明儿还要上值,这御前的差事,谁敢耽搁?”
灯笼提高半寸,将好照着武延秀的侧脸。
黢黑的背景愈加显出他来,额头宽展,眼窝深沉,鼻峰下颌的线条多么流丽就不提了,偶然目光一闪望过来,又美又锋利,千军万马中一杆标枪,狠狠戳在人心上。
啧——
朝辞感叹,漂亮到这个份儿上,怎能不贱的让人讨厌?他就理直气壮地认定世上的好事儿都是他的,人家不给,他就抢。
远兜近绕地把人引到正院,早过了关门落锁的时候,可是王妃还没回来,拿钥匙的嬷嬷边打呵欠,边抱着胳膊抱怨。
“成日家没白没黑的闹……”
抬眼看见朝辞,后头又是个长身玉立的公子,吓了一跳,“哟!”
跪下去狠狠扇自家两大巴掌,“老奴嚼蛆放屁,脏了郡马的耳朵!”
“我以为三哥怀柔惜老,原来阎王似的,一句半句,把人吓成这样儿?”
武延秀背着手迈进门槛,赤红袍角在嬷嬷眼前招展。
“起来吧,我不是你家的正主儿。”
嬷嬷膝行后退,直到灯下抬头,才看清这位头角峥嵘,果然并不是武崇训。
院里虽无人,堂皇地点满了灯火,侍女们罗列成行,屈膝行礼,朝辞把人送到第三进院落门上,识趣地站住脚。
“奴婢就在这儿候着,待会儿领您出去。”
“你走了也成啊,怕我不认得路么。”
武延秀大踏步往厢房去,琴熏身边的大丫头迎出来,见了他都很亲热,一个道,“郡公再不来,今儿晚上奴婢们是不得消停了。”
另一个道,“郡公几时说来又不来了?最守信的。”
嘻嘻哈哈,团团左右,请他进屋,骊珠尖叫着奔出来,抱住他胳膊大笑。
“六哥你可来了!我都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