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郡主您瞧这匾?”
杏蕊眯着眼比划,“这字,写的实在是好哇!”
“你瞧惯了我的字,觉得人人都好。”
瑟瑟懒洋洋扫了眼,是飞白。
倒也不稀奇,圣人好这口,亲贵趋炎附势,不论碑文牌匾,皆以丝丝露白为荣,人手一支木皮笔,就连这几个丫头的童子功也比她强。
昨夜她取笑武崇训不善算账,早上就被他拿捏了一回,叫给他画上落款,上款瑟瑟写了,下款是丹桂执笔,两相对照,场面惨淡。
“不是!”
杏蕊拉住瑟瑟袖子。
“您仔细瞧瞧,这是圣人的字!”
“这荒山野岭,哪来御笔?倘若连御笔都有,定是官寺了,正殿就该供奉弥勒,这庙里分明是观音。我看,是你学艺不精,认错了吧?”
杏蕊很笃定。
“错不了,落款儿就是圣人的闲章!”
印章篆刻金石碑文,花里胡哨,讲究最多。
瑟瑟就不认得了,抹着下巴看了半天,想不通,“那圆疙瘩?刻的什么,像字不像字的。”
杏蕊侧过脸偷偷翻了个白眼。
郡主什么都好,就是缺点儿花前月下的小调调儿。
不然,郡马也不用学那起子俗人装饰头脸,金冠玉珏,配出十七八件。
“那是‘止戈’两个字,《左传》说,夫文,止戈为武,是说武字拆开,将好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又是国姓,意头更好了,所以颜夫人亲手刻的章,寻常诗画,圣人还不舍得动用,非得得意之作才盖上。”
瑟瑟不得不信了,凝神去看,感到这里头藏着老大个纰漏。
轻拍她手。
“给你记一功,回去着女史赏你。”
远远隔着一片水景,云岩寺的住持眯起眼遥遥张望,郡主站在逆光里,艳光历历,果然名不虚传。
他压下眼皮,笑的带些意味。
“是郡主想来小寺观摩罢?”
武崇训坦然承认。
“去年郡主在佛塔前许了愿,今日特来还愿。”
“那真是小寺三生有幸。”
住持笑意愈深。
“您别嫌弃寺里人头杂,控鹤府那些主簿,都是斯文人……说白了,要不是仕途不顺,也不会投身这一路,别说郡主大驾光临,就是平日出出进进,也很懂得礼让僧众,从来不惹麻烦的。”
武崇训忙谦逊道。
“不不,实是我们怕扰了寺里高僧修行。”
“那就不必啦!”
住持大包大揽道。
“三阳宫几处大景致,拆的七零八落,上去反而扫兴,不如就在小寺,挨山门一片竹林,可供细细赏玩。”
武崇训尚在犹豫。
“单论风景,贵寺自是上佳之选,可是……”
住持应酬惯了贵客,在张易之面前亦挥洒自如,没把小情侣放在眼里。
“一丈之外是红尘,郡马难道以为,诸位主簿在小僧地盘上,都是吃素的么?”
这么一说便两下里明了了。
武崇训心悦诚服, 揖手向他谢礼。
“人道星云大师是别样人物,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住持便招手叫个小沙弥过来, 如此这般吩咐一番,笑眯眯补充。
“姑娘家都讨厌臭和尚,老僧不敢去郡主跟前讨嫌, 还请郡马自便。”
武崇训笑着应了,回头叫上瑟瑟,跟小沙弥往后山徐行。
春日风缓, 没几步,便出了云岩寺的界墙,建筑风格顿时大变, 青瓦黄墙而成灰瓦白墙, 好一派江南风景,松竹间杂,溪水流淌。
一路听他介绍。
这处是陈主簿院落,那处是张主簿院落,又有一处宋主簿住着, 且带了他的朋友,张郎官。
瑟瑟咦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