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插上翅膀也逃不出命!叶护急什么?莫非是想灭口?”
哥舒英听他如此无礼,心里紧紧揪住,僵持片刻,瞧默啜一言不发,分明默许,更是沉痛,只得挥手叫手下退出牙帐。
那人阴阳怪气道,“叶护也请站远些。”
“哼……你这东西!”
哥舒英咬牙冷笑,脚下不得已后退,只把那三人留在光圈内。
其中两人并肩对立,武延秀揪住默啜卷发,迫得他拱腰向上,引颈就戮,贺鲁抡起弯刀比在武延秀颈项,却被他轻轻一乜,便不敢动弹。
那人便换贺鲁的人进来。
这来的乃是提刀配弓矢的骑兵,一见这局面,顿时眼前一亮,明白立功的机会来了,各个抽刀在手,一圈圈围拢,把武延秀守了个水泄不通。
看他退无可退,后背已经倚着顶杆,便同步寸寸逼近。
“站住!”
武延秀大喝,手上龙角加力,默啜两肩重重一抖,他们骤然停住了脚步。
武延秀瞪圆了一双星眸,怒火中烧,小宝替他质问。
“你们都想逼死可汗吗?!”
话音未落,默啜颈上鲜血愈炽。
小股小股汩汩喷出,滴滴答答滑下颈项,淋湿羊毛毯。
“……都,别动。”
默啜终于出声儿,却是音量轻微,紧绷绷身躯丝毫不敢动作,唯恐呼吸急促些便血崩而死,背上狼头挂出的獠牙也没了气焰,颓然垂地。
众人彼此看看,唯有后退。
武延秀控住了局面,不禁举目向神都方向望了眼。
也不知黄河河口解冻了吗?
今年的上巳节,又是生生浪费。
“为什么?”
默啜到底是个枭雄, 当初以幼弟身份逾越兄长继位,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度,明知命在旦夕, 却比贺鲁等镇定,徐徐放缓呼吸,轻声询问武延秀, 表情很困惑。
自诩爱才如命,容纳外族投来的哥舒英身居高位,果然立功无数, 对武延秀展露的能力手腕,亦存留用之意,不肯牺牲色相直言便是, 不必性命相搏。
武延秀不语, 只勾着嘴角悄望哥舒英方向,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轰隆隆脚步声错乱而来,跺得地面震动。
先是几个领兵的大将,戎装佩刀,见默啜血溅当场, 半死之状,立时抽刀握在手里。
跟着十来个突厥亲贵一头撞进营帐,老老少少, 有披狼皮的,有戴金冠的,前呼后拥,看默啜颈项上皮肉绽开, 还以为他被武延秀砍了一刀,俱是惊得倒噎了一口冷气。
哲哲最是慌乱, 哭喊着往前扑,被她的侍女死死拽住。
几个王子倒沉得住气,不约而同,都退到门口抱起胳膊,不思解救,却皱着眉互相打量起来,心里都在盘算,倘若默啜死在今日,他们该当何为。
武延秀居高临下,把各人心思看得分明,不由嗤笑,原来突厥王庭的人伦亲情,也同神都一般淡漠。
默啜闭着眼,只觉颈上湿润,肺腑一阵阵发凉,是失血过多。
再耽误不得了!
他没有时间仔细分辨这两人谁黑谁白,唯有挑一个去死。
沉沉气,斜眼目视哥舒英。
“杀了我,这军中大大小小便要散伙,你还犹豫什么?”
“莫非你没这胆子?”
“还是铁勒部另有后手,你不过是个细作,定不得计?”
咣当当三句落地,气若游丝,却砸的众人头昏眼花,面面相觑。
方才武延秀攀咬挑拨,他们顺势下哥舒英的面子,原是排挤外人,但连可汗都这样说,难道哥舒英真是吃里扒外,伙同唐人坑害突厥?
一致对外是一回事,谁都不愿看个铁勒杂碎在王庭耀武扬威,但哥舒英战功卓越,自他归附来这四年,突厥与唐廷数次交锋,便宜全是他占下的。
倘若今日料理了哥舒英,那他帐下两万骁勇战士,该如何处置?
议定了明日发兵攻打并州,阵前换将,又换谁上?
这回起兵,特取事发突然,绝无预兆之优势,打得就是个唐人措手不及,谁去谁便能立下战功,哥舒英么,功多不压身,再出挑也轮不着继位,旁人得了这首功,岂非卓然而立,远远超前?
几个王子往深里这么一推想,都犹豫起来。
哥舒英原本袖手站在圈外,只等他们拿下武延秀,这一来措手不及,愕然呃了声,尚未想出对策,便见银光闪动,竟是哲哲暴起发难,挥刀向他砍来。
“你骗我?!”
“——哲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