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2)

“对不起,但是我——”

司吉月的耳垂几乎沾染上裴倨的气息,她身体绷紧,猛地把人推开,终于抬眼看向裴倨。

司吉月猛地抬起头,她的目光撞上裴倨深邃的眼窝,眼睛里糅杂着委屈的恨意和扭曲的……爱,最后终于愤怒地喊出声来:

“我讨厌你!裴倨……这个世界上,我最最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裴倨怔怔地跟她对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明明是久别重逢的时刻,却都安静地报以沉默。

他看了她半晌,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他说:“好……那你要一直一直最讨厌我,好不好?”

“小月儿,”裴倨笑着,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司吉月能感受到他的手指冰凉,像是白玉似的寒冰,然后她看到裴倨直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王慎春捧着几个温热的肉包子,和同在天药房的赵建元对视一眼,犹犹豫豫地说:“你说老大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赵建元心有余悸地拿了个肉包子,“不过师叔祖居然跟老大认识啊?”

“你说,”王慎春把剩下的包子往自己这边抱了抱,防止赵建元继续拿,“老大和师叔祖打起来的话,我们应该站在谁那边?”

“还站什么队啊?我们保住命就行了。”钱林唐无情地戳破他们的幻想,他始终盯着天药房门外,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以后,他眼睛一亮,“老大来了!”

司吉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眼睛红肿地走了进来,她像是刚哭过一场,眼眶仍然带着微红色,连耳垂和细弱的脖颈也透着淡淡的红意。

“老大老大,”王慎春殷勤地上前,“你的包子,还热着呢。”

“我不吃了,你们吃吧。”司吉月心不在焉地拒绝了。

她把令牌放到柜台上,等着天药房的弟子来取令牌。

钱林唐主动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拿起司吉月的令牌,一边登记一边问:“老大,你要取什么丹药啊?”

“结丹用的。”司吉月抬着脑袋想了想,师兄还真没说要拿哪一种,她也不知道丹药的具体名字,“……随便拿一种吧。”

她的声音恹恹的,裴倨的修为比上次见面时提升得更快了。司吉月原本是想向他炫耀一下自己快要步入金丹期,一亮修为却发现他已经结丹成功了。

被人甩在身后的滋味不好受,司吉月从心底里讨厌这种难以望其项背的感觉,而且——司吉月抬起眼,想起裴倨眼下一层层的阴翳,看来这一年多的日子里,他过得也不是很顺遂。

裴倨对她展露出的那个笑,算不上轻松,但是所有的痛苦都被他故意掩盖起来,没有展示出来给司吉月看。

于情于理,见他这样,司吉月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毕竟裴倨过得好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他过得不好,那是他活该,是他自己选的……可是司吉月低下头,感觉自己被难以言明的酸涩感堵得情绪低落。她只是安静地感受着心脏在胸膛里一下一下缓慢跳动的感觉。

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零碎的刘海湿润地贴在额前。夏天的末声已经过去了,太阳比从前落山刚早,深夜里结束课程后走在回舟锡山的路上,司吉月总是在一座山头上闻到陌生的树木味道,带着寒气的风灌进胸膛,鼻子泛痛。

以往每次孤身一人走在那条路上,司吉月就会想起裴倨。彼此见不到时,她想着要让他刮目相看,真到见面了,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次依旧如此,裴倨又是没有把话说清楚,转而就急匆匆离开。

司吉月想起裴倨时,想起的除了他转身离开时的绝情,还有过去在碎叶城一起度过的数不清的日夜,啰啰嗦嗦的废话,不知道被什么填满的每一天,这么多年一起练剑的一个个清晨,还有裴倨那张汗水浸湿的、熟悉的脸。

司吉月忍不住用力眨了下眼睛,眼睛里若有若无的异物感让她不舒服。

她耳边响起嘈杂的惊叹和奉承声:“老大,你已经要结丹了吗?”

“快了。”司吉月视线重新集中在眼前的柜子上,语气麻木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天药房里有很多年轻女修,相比其他的师门和机构,天药房里会有更多的水木两系修士,不知道是被灵力种类影响还是本身性格因素,天药房的修士往往会更温柔一些,不论男女都易出美人。

每日来来往往的修士就算没病,也喜欢在天药房多坐一会儿。

一个看上去顶多二十几岁的漂亮女修听见“捌玖拾”三人的议论声以后,有点好奇地朝司吉月看过来,她虽然是清冷不易近人的长相,偏偏那双眼睛却又明亮而灵动,女修动作优雅地将碎发挽到耳后,对司吉月温柔地笑道:“这位道友方便的话,能不能告知一下你的年纪?”

司吉月被美人的笑容晃花了眼,她愣愣地点点头,过了三四秒才慢慢反应过来,然后说:“我……我十六岁了。”

清冷女修笑容更大了几分,“年纪真的这么小呀?”

孙智云向司吉月靠过来,行动间一阵香风柔软地袭面而来。她捏了捏司吉月柔软的脸,随即又忍不住向她靠近一些,把人搂进怀里揉了揉。

司吉月全身僵硬,像根木头一样被她搂进怀里。

孙智云的怀抱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不像裴倨一样坚硬炙热,反而是柔软温热的。这是一个来自女性的、温柔至极的拥抱。

怎么说呢……?司吉月想着,这确实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毕竟除了裴倨,裴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拥抱她了,他们连碰都不想碰她。

因为四大陆一直都有触碰到月族就会倒霉的传言。

可是裴倨怎么就敢呢,司吉月放空了脑袋想,他不害怕被诅咒吗?她想到这儿的时候,难免又想起裴倨的眼睛,想起那短暂的被拥抱的一时片刻。

她和裴倨,说不清是谁拖累了谁。裴倨在裴家也是个很尴尬的位置,他作为小辈里年龄最大的孩子,本来应该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长大,可是裴家父母却在他还不会走路说话的年纪就去世了。

大房日渐衰败,二房把控着裴家上上下下,裴家老爷子又是个懒得管事的。于是裴倨明明是住在自己家里,活得却像是寄人篱下一样。

即使如此,裴倨依旧算不上什么听话的好孩子。

知道司吉月能够感受到灵气以后,为了把她跟裴家牢牢联系在一起,裴家就给裴倨和司吉月定了场娃娃亲,显然并不在乎裴倨的死活。

裴家人表面上虚虚捧着司吉月,背后又对她冷眼嘲讽,乱嚼舌根,裴倨于是带着司吉月用石头砸他们窗户,往往听着房间里的尖叫和咒骂声,他就放声大笑。

在司吉月眼中,裴倨从前不是现在这样阴沉、浑身围绕着死气的人,他是耀眼的、张扬的、天不怕地不怕的。

裴倨比司吉月大三岁,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着自己和司吉月长大,从小给司吉月灌输的都是他自己处事做人的观念:

“小月儿,别人打你怎么办?”

“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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