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吉月很快站立在群山环绕的一块平原当中,天空下起毛毛细雨,四周寂静,让她想起了舟锡山上的那场小雪。
这里灵气远不及仙域充沛,因而每一丝灵力的使用都要慎重,司吉月熟练地捏出手决,散发着淡淡金色的元神就从丹田处慢慢浮出,因为只是元婴期,所以司吉月的元神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背着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修士的肉身和元神是可以分离的,甚至可以将元神分散成千千万万缕分神,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对元神的运用就越灵活。
现在明明是在陆地上,司吉月却听到了船只轻轻的吱轧声和海浪轻拍船首的声音。可是周围没有船只擦身,也没有鸟飞过,一切静止,只有始终动荡的风声和浮云在移动,司吉月怔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她感受到的海洋其实是灵气的海。
想起还有正事没做,司吉月回过神,以自己的肉身作为锚点,疯狂吸收游动的灵气,同时竭尽全力地扩散自己的元神,向着四面八方不同的方位搜查。
她从前只在书上读过这种元神的运用方式,还有人手把手教过她,因此只能磕磕碰碰地摸索,至于吸收灵气的方式,也是模仿长昼身体周围的灵力运行方式。
司吉月心里其实是有些介怀的——既然是双胞胎,凭什么长昼能做到的事自己做不到?
两种极为矛盾的感受同时出现在司吉月身上,一方面,她的肉身因为脑海中剧烈的疼痛而不停颤抖,手指挠在地上,指甲盖翻起,血珠涌出来,另一方面,司吉月的元神看到蕴含着水汽的云朵在自己四周飘浮的情形,她俯瞰葱葱郁郁的陆地,灰茫茫的天空似乎也变得轻快,司吉月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自由和畅快。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司吉月的元神站在一棵巨松树梢,不远处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半大孩子,被修士斗法殃及的那处村庄里的所有居民都暂时迁移到了山上。
与此同时,司吉月摸出蕴含着木系灵力的丹药,胡乱包扎了一下伤口,御剑向着那个方向飞去。
当她收回元神,从剑上跳下来站定时,恰好跟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对视上视线。
“恩人!”少年大喊一声,接着就朝司吉月跑过来。
周围的百姓也注意到了司吉月的到来,因为受过她的救命之恩,所以都遥遥地向她微笑致意。
司吉月自从来到南大陆后,鲜少受到这样的待遇,不由得有些紧张,她清了清嗓子,对少年问:“你好,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少年脸色黯淡下来,把情况向司吉月简略一说,整个村子都被毁了,他们现在已经是居无定所的难民了。
司吉月抿了抿唇,要是没有斗法的修仙者,他们也的确不必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她跟着坐在树根上继续问:“朝廷有派人来跟你们接触吗?他们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朝廷不会管的。”没等少年回答,一旁的老人就苦笑了两声,黝黑沧桑的脸上满是苦难的痕迹,以至于显得有些麻木,他说:“连田也被烧毁了,现在下一顿饭都不一定有着落。”
司吉月默默解下自己的乾坤袋,将里面所有的灵石都掏了出来,塞给少年,结结巴巴地说:“这个……可以换金子,你们拿着,去好好生活吧……对不起。”
自从他们来到南大陆以来,确实没给这片土地上的人带来任何好处,司吉月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惭愧。
走剧情
司吉月难免再次想起安柏慧刚刚对她说的话, 对于感受不到灵力的普通人来说,修仙者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她心里揣着心事,也就没了心思继续闲聊, 从少年哪里拿到李星火交给自己的乾坤袋以后,司吉月乘着尚不明晰的黎明御剑往盛京的方向走。
少年抱着怀里的灵石,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 嘟囔了一句:“仙人真是奇怪……”
司吉月榴花一般掠过四月正好的晴空,如入无人之地般进入未央宫,被早起的宫女太监撞见也不在意,她见到几个尚宫局的熟人时,还平静地对人打招呼。
李星火养伤的住处是个偏宫, 不算高调奢靡, 但是景色错落有致,听说是先帝在位时长公主的住处。
“师兄!嘿嘿,你猜猜我带了什么来?”司吉月在李星火面前神神秘秘地转悠, 李星火现在勉强能走动,坐在床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眼皮都没掀,答道:“乾坤袋找回来了?”
见他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司吉月有些失望,恹恹地坐在桌子另一边,把乾坤袋推给师兄。
李星火瞧着她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顿了顿, 有意找补:“咳,我一个时辰之前感受到你元神的波动, 你现在已经会用元神了?”
司吉月又高兴了,很矜持地点点头, 脸上却是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李星火心里生笑,微勾着嘴角夸了她几句。
司吉月很容易就满足了,撑着下巴望向窗外春季生机勃勃的景色,“这个院子真漂亮……”
“是吗?”李星火也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
司吉月慢慢睁大眼睛,“……不是说这是长公主的院子吗?”
李星火往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傻吗,肯定不是同一段时间啊。”
“那长公主现在在哪里?”司吉月跳下椅子,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一个希罗果,一边啃一边趴在窗边往外观望。
“这个人你还认识呢……”李星火就着茶水吞辟谷丹,“就是李七庄。”
司吉月猛地回头,“啊——!?奥,也对哦。”
她慢慢反应过来,又好奇追问:“那现在的皇帝和李七庄是什么关系?”
“大概是兄弟姐妹,我也不能确定。”
李星火面无表情地吃着丹药,司吉月见他居然能这么平静地吃下辟谷丹,好一阵瞳孔地震,默默想,不愧是师兄!
她沉默片刻,忽然对李星火说:“师兄……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李星火灵力恢复了些许,站起身来握了握拳,感受身体里慢慢恢复的力气,他拿起黑金长刀后对司吉月说:“很快就走,我现在就去问那小子关于裴倨的消息,咱们没时间跟他们继续耗了……这一次他不说也得说!”
他说完,思量片刻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柄卷轴,上面记录着三百年前千塔山之乱的全部真相,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将卷轴递给司吉月,“这里面就是关于月族的真相,看不看,你自己决定。”
乾坤袋里的留影石李星火则没有给她,卷轴上是录史人的记述,留影石上则记录着真实的影像。
这是李星火考虑过后做出来的选择,留影石是真正的证据,也是白鹤山前仆后继追杀者的目标,放在司吉月身边太危险,况且让一个孩子看里面的血腥的影像也太过残忍。
司吉月乖巧地接过来,脑袋低垂着,声音很小,带着一股试探,“师兄,你会不会干涉大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