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江月预想的还顺利,前后不过用了半个多时辰。
退婚书和欠条都签完,伯侄二人随即告辞。
秦氏直嚷着心口痛,也不相送。
反倒是宋玉书略有些失神地亦步亦趋跟在江月身后,送了他们出门。
宋家外,看热闹的村民们还未散去,本还还只敢交头接耳、轻声议论的,此时见到他这模样,不由都哄笑起来。
虽说大家确实是为了看热闹而来,但其中不少人都为江家打抱不平。
毕竟江家大房出了个八品官,很是为南山村涨脸!
而二房虽然搬到了京城,但江父为人乐善好施,发达之后并未忘记祖籍,还出了不少银钱修桥铺路。
是以前头江父治丧的时候,村民们还凑出了比平日丰厚许多的白包,来聊表心意。
但许氏并不肯要他们的银钱,说庄户人家地里刨食,日子都不容易,自家虽遇到了些困难,却还没困难到这般境地。
相比之下,秦氏在村里就没有这种好人缘了——她早年仗着自家攀附了一门好亲事目中无人,后头又仗着自家儿子考中了秀才,那更是趾高气昂,抖的没谱儿了!
所以很快有人恶趣味地嚷道:“宋秀才,你还跟出来作甚?这江二姑娘如今可不是你的未婚妻了!”
“就是啊宋秀才,听说你是你家老娘逼上门去,反悔不肯让你当江家赘婿,人家这才来上门退亲的。怎么如今瞧着,你倒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戏谑的话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宋玉书白净的面皮再次涨的通红。
屋里的秦氏不装相了,抄起笤帚冲出来道:“我们自家的家事,轮得到你们管吗?地里没活儿干,都闲出屁来了是吧?”
秦氏厉害的性子在村里也十分出名,村民们被她赶得退开了一些。
宋玉书这才有了开口的机会,神色认真地同江月道:“他们说的不错,今遭的事情,是我家对不住在先。若后头有事,但凡能用上我的,任凭江二姑娘驱策。”
这后头的事儿,自然是今日两家退亲的事怕是很快就要传开,江家那些心思不正的族亲也很快要上门。虽说眼前的江月现下看着和从前不同,但也未必处理的了那样的麻烦事。
他这话一出,村民们又是一阵嘲弄的笑。
江月肯定是没准备麻烦宋玉书的,正要谢过他的好意,却看秦氏一把将宋玉书扒拉到身后,没好气道:“还没被人笑够呐?退了亲,两家再无干系,你上赶着搀和旁人的事作甚?”
“娘。”宋玉书无奈地叫了秦氏一声。
江月索性也不多说什么,只微微颔首谢过宋玉书的好意,而后头也不回地跟上自家大伯的步伐。
别看是秦氏挑起的祸端,想要退这门亲事。
但眼下看着自家宝贝儿子不错眼地目送江月离去,而江月则头也不回、半点也没有留恋的模样,秦氏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怎么感觉自家才成了被嫌弃的那一方?
心里很是不爽的秦氏又拉了宋玉书一把,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儿回头能娶比那江二丫头更好的!”
今日的事已经让宋玉书十分羞愧,此时听到这话越发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石头缝钻了
而刚准备散去的村民听到这话,则更纷纷站住了脚。
“江家二房就算遭难,那江二姑娘的人才品貌,也是四里八乡一等一的。这还能有更好的?”
“别是戏文看多了,等着宋秀才他日高中状元,给你尚个公主回来吧?”
“谁说没有更好的,那不是还有……”说到这里,秦氏猛得止住话头,啐道:“自然有那更好的等着,你们别不信,且等看着吧!倒是你们,那江二丫头被你们说的如何好。这不,我们两家退完亲了,你们咋不上赶着去跟结亲?”
村民们这才讪讪地闭了上嘴。
诚然,江月确实品貌出众,但人家不是招女婿,是招赘婿啊!
本朝的赘婿地位比前朝高了不少,起码可以科举入仕,但同样让人瞧不起。
而且现在的江家二房也不能和从前相提并论。虽他们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但看许氏在治丧完毕后都没带着女儿回京城,而是留在了村子里,便想也知道已然是没落了。
最重要的是,甭管他们心里乐不乐意吧,反正当着一众乡亲的面,谁也不好意思主动提想上赶着入赘这种事儿。
秦氏这才觉得气顺了一些,一边把大门合上一边没好气道:“呸,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让他们去当上门女婿,一个个的又跟锯嘴葫芦似的不吭声了!”
又想到方才江月那径自走了的洒脱劲儿,秦氏磨咬得后槽牙嘎吱作响,恨声道:“那江二丫头对我儿半点不留恋,老娘倒要看看她后面能寻到什么好人家去!”
…………
又说江月和江河离开宋家之后。
江月自然邀请江河去自家歇歇脚,吃口热茶。
毕竟从宋家到村口,是要经过江家老宅的,十分顺路。
江河却说不用,只把她送回老宅门口,将宋家归还的那些东西尽数交于她。
“我今日只拿了半日的假,既事情处理完毕,这便回了。族老那边……若实在没辙,再给我传信。”
江月跟大房虽然接触不多,但也能看得出大房对自家是有几分关心的。
但这顺路的工夫,却连家门都不进,又透着几分生疏。
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委实教人捉摸不透,好像生怕两家熟稔起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