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玉从不介意让她看自己身上的伤的,此时却是立刻伸手要掩上衣襟。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连串的‘扑通’响动。
负责去隔壁借柴火的熊峰回来了,看到领子敞开的自家主子,再看看把脸凑在自家主子脖颈附近、动手动脚,不让自家主子把衣襟掩上的江月。
他先是一阵发愣,把怀里的一堆柴火掉到了地上,然后猛得回过神来,大步上前,一把抓过联玉身上半解的大氅,将他死死围住,围得联玉呼吸都为之一滞,而后又转头对着江月怒目而视,“小娘子对我们公子做什么?”
那一瞬间,江月真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个调戏黄花大姑娘的恶霸。
得,联玉真没说错,这熊峰还真是另一个宝画!
有了熊峰这一打岔, 江月也就没了追问联玉伤势的心思。
因他喊的声音不小,在后院安置好车夫的宝画很快过了来。
“你这人方才救了我们不假,可你对我们姑娘大呼小叫的作甚?”
不论是原身, 还是穿越过来的江月,就没人这么冲她大声嚷嚷过。
尤其这还是在自己家,宝画哪儿能看的了这个?
这也得亏是救了人在先的熊峰,换成旁人,宝画指不定又抄起什么武器冲上前来了。
“谁让你家姑娘掀人衣服?”熊峰说着,又补充道:“我也没有大呼小叫,我只是天生嗓门大!”
宝画还不知道江月是给联玉看伤, 看熊峰这么气愤,还当被看的是他自己,叉着腰道:“我家姑娘是医者, 医者看病哪来那么些讲究?”
医者面前无男女, 即便是皇宫大院,妃嫔也是由男太医诊治, 熊峰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看看江月又看看联玉, 黝黑的脸皮再次胀得通红。
可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才眼前的小娘子都快把脸贴到他家公子的锁骨上了。
医者也不能这么不讲究吧?
所以他仍然强辩道:“那也不能、不能那样……”
眼瞅着两个活宝要杠上了, 江月和联玉对了眼神,两人自有默契, 江月将宝画拉回屋,留了联玉和熊峰在堂屋。
厢房里,许氏和房妈妈已经拾掇出来了被褥, 其实方才也听到了响动,但想着有联玉和宝画在, 江月也不可能受委屈。
所以便没有冒然出去看。
江月便解释了一通来龙去脉。
虽得知是一桩误会,但宝画却越发气愤:“且不说是咱姑娘心疼姑爷的伤势,为他施针,只说咱姑娘和姑爷是正经拜了天地的正头夫妻,夫妻两个在自家的地界亲近一些,哪儿轮得到他大呼小叫的?方才我还当他是为了自己,以为是姑娘给他看诊,让他觉得被冒犯了,才只是解释没骂人。好呀,原是他理亏在先,看我这去骂死他!”
江月把人拦住,无奈劝道:“我不是说了吗?他跟你一样心思单纯,因联玉救过他的命,所以格外看重联玉。前头他们一直没联系过,想来也不知道我们已经成婚。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咱们暂且分开了一段时间,再遇上的时候,见到联玉和我举止亲密,你是什么反应?”
“那我肯定得跟姑爷拼命!”宝画设想了一番,拳头都不由捏紧了,然后想了想又说,“那如果是我,比起姑娘不告诉我,就和别人成婚了,这桩误会倒也不算什么了。尤其姑爷还是入赘,时下男子好像都以此为耻。换成我,怕是得气疯了。”
要不联玉说熊峰和宝画是很像的人呢?
她话音刚落,固然就听到堂屋里传来一声打雷般的大喝——
“什么?!公子您入赘了?!”
这下子,连同宝画在内,都相信了熊峰说的、他是天生嗓门大了。
毕竟与眼下相比,他前头质问江月的时候,足以称得上是轻声细语了。
堂屋里,联玉看了一眼堂屋的方向,而后不悦地扫了熊峰一眼。
熊峰自觉地把嗓门压了下来,但仍然接着痛心疾首道:“公子是何等人物,怎可入赘别家?是不是这家人胁迫您,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您才不得不委屈至此?”
联玉被他气笑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容易被人胁迫的废物?”
“不不不,熊峰不敢!公子是军师说的天纵什么才……可您哪能放弃自己的姓氏入赘呢?”
联玉长眉微挑,哂笑道:“我的姓氏很尊贵?”
“那可不是?您可是姓……”想到自己嗓门大,说出来了必然让人听了去,熊峰立刻止住了嘴。
看他尚且知道有些话不能说,联玉拾起一分耐心,“我现在姓‘联’。你记好了,莫要说错。”
“就算改名换姓那也不能……”
联玉的耐心消失殆尽,“我只是知会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若无其他事,你可以离开了。”
前头在县城相遇,联玉让他走,他虽不愿却也听命。
现下却是立刻摇头道:“不,我不走。您就算罚我,我也不走!我哪儿明知道您在这儿给人当赘婿,自己跑回去?不说军师知道了非得扒我一层皮,我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关!”
联玉不悦地沉了脸,眼神也冷了下来。
熊峰的背后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但却是梗着脖子,半分不肯退让。
而江月这边,听着堂屋没了响动,想着他们二人应该说清楚了,便又回了来。
宝画还是对熊峰有些防备,因此也陪着她一道。
两人进到堂屋,就看到坐在原位面沉如水的联玉,和站在一旁梗着脖子的熊峰。
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熊峰的眼眶有点发红。
看到她们回来,熊峰赶紧偏过头去,用宽大的手掌抹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