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2/2)

自古这妯娌之间,处不好的多了去了。

早先穆揽芳也担心过,有个身份如此贵重的大嫂,成婚后会不好相处。

赵氏是商户女,和卫氏娘家背景相差甚大的,说不到一处,暗暗较劲儿那再正常不过。

可眼下看着,倒是那商户女出身的赵氏更得婆婆朱氏的喜欢。

而她们妯娌之间,也是赵氏处处压卫氏一头——前头穆揽芳不过才顺着卫氏的话说了一句,那赵氏立刻不高兴了,话语间很是让卫氏下不来台。

她们都听出来了,卫氏自然也听出来了,但也并没有同她争执,只微微笑了笑,便不说话了,仿佛早就习以为常的模样。

前头几个女眷在一起时也同样,朱氏称的上是长袖善舞,连江月都能照顾到,却是懒得多给大儿媳妇一个眼神。

绿珠陪着自家姑娘进出史家好几回,知道的比江月多多了,便接过话茬道:“这个奴婢知道,史家二少夫人过门只比大少夫人晚一年,却是三年抱俩,已经生了两个男丁。大少夫人还无所出,低了二少夫人一头也正常。”

“那也不大对吧。”穆揽芳说,“那史家大少爷据说一心向学,以功名为重,在府城的书院读书,半个月、一个月的才回家一趟。这夫妻之间聚少离多,没有孩子不是很正常吗?总不能因为这个,怪罪到她头上。”

穆揽芳说着话,语气里不觉已经带出了一些义愤填膺和担忧。

她跟卫氏没说过几句话,对卫氏身上端方温柔的大家风范虽有几分欣赏,却也谈不上有什么情谊。

是因为史家那四少爷也在书院里头求学,往后也会那般。总不能说往后她也没有生下子嗣,就像卫氏那样让人欺负吧?

江月说:“那倒不用担心这些,你们的境况不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马车里只她们三人,也没有外人在,江月就直接道:“我说那位大少爷身体有些亏空,并不是随口说的。只是当时当着众人的面,没好意思说的那么具体。他是常年的肾阴损耗,肾水不足……那方面的亏损,他子嗣上头本就艰难,跟旁人无关。四少爷这方面同样是康健的。”

到底是还未成婚的女子,穆揽芳听到这儿耳际也有些发热,“人前确实不方便说这些,怎么这会儿和我说的这么具体。”

江月伸手摸了摸她红得滴血的耳朵,没吱声。

半晌后,穆揽芳正色,脸上的红晕褪去,明白过来为何江月跟她说这个——

那史家大少爷美其名曰是一心在书院求学,却是常年的肾阴耗损。

史家又有‘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绝对不会派遣什么通房小妾去随侍左右。

他在外头肯定有相好!

见微知著,史家所谓的规矩森严,怕也只是明面上做给人瞧的,总不可能朱氏那当亲娘的,这么些年都不知道亲儿子身边有其他女人?

而且那史四少爷,极为濡慕长兄,又跟长兄在一个书院读书,难保往后会不会被也带着学坏。

到时候他也打着在外读书的名头,穆揽芳根本管不了!

“能看出来是多少年的病症吗?”穆揽芳问完,又摇了摇头,想到江月给那史家大少爷搭脉象本就是走个过场,手指就在对方衣袖上稍微靠了一下而已,能诊出现下这么多信息,已经是够令人咋舌了。

须臾之间要是还能诊出那些,那真跟活神仙差不多了!

却听江月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至少也有十年了。”

这话一出,绿珠先啐出了声。

史家的子孙成婚都不早,十年前,翰林家的卫氏还没进门呢!

穆揽芳也气得不轻,她跟史家四少爷拢共见了没多少次,每次也是点到为止地打个招呼,并无任何逾矩的私下相处,谈不上什么两情相悦。

她能觉得这门低嫁的亲事不错,是看史家老夫人对她很是慈爱,加上史家男子争气,家风清正,顺带还因为有个卫氏那样出身清贵的妯娌,想着卫氏都能看中史家,低嫁而来。

自己作为知县家的姑娘,难道还能比翰林家的小姐眼光更高吗?

绿珠劝道:“那大少爷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四少爷还没有那样呢。史老夫人对姑娘是真心疼爱,往后姑娘让老夫人对四少爷多加管束一二,他也不一定会像大少爷那般放浪形骸……”

江月又说出了另一个要紧的信息,“史老夫人的寿数……怕是也没多久了。”

老夫人没有什么病症,纯粹就是年纪老迈,身体里的生气所剩不多,快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这种情况是最难办的,江月的灵泉水也没用——灵泉水能固本培元,调度人体内的生气,但也得有‘本’可固,有‘元’可培才成。

史家老夫人大抵也是心有所感,所以面对小病小痛,她也懒得吃药折腾,只想舒服地过完后头的日子。

等到史家老夫人过身,大房管事儿的自然是大夫人朱氏。

朱氏虽然看着跟穆揽芳也挺亲热,但对大儿媳卫氏可着实称不上好,连最基本的人前一视同仁都做不到,放任二儿媳踩到当长嫂的卫氏头上。更别说还有放任大儿子寻花问柳,沉迷女色那桩事。

在这样的婆婆手底下讨生活,很难保未来境况如何。

当时卫氏那般战战兢兢,生怕在外头行差踏错的,不惜冒着寒风跟江月回梨花巷休整,想来也是怕回府之后,在婆婆面前露出端倪,使日子更难过。

“我知道了,我今日回去就写信给外祖母写信,说我对史四无意。亲事未过明路,就算不成,也不至于伤了和气。”穆揽芳神色凝重地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这是悬崖勒马,未曾损失什么。只是那卫家的姐姐,那样好的人,委实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

江月也不免为她轻叹一声。

两人说着话,不觉已经回了城。

此时春雨也落了下来,穆揽芳将江月送到梨花巷,拉着她的手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不然说不定我真就稀里糊涂同意了。下回再议亲,我一定一早把你请过去!”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给几个人诊了脉,然后告诉你一些他们身体上的信息。”江月说着话,看到巷子口出来一个高瘦颀长的身影。

他穿一件轻便的春衫,撑着油纸伞,走的施施然,像雨幕下的一支翠竹,让人忍不住探究他伞下的面容。

江月便不和穆揽芳多聊什么,拿了马车里的伞下了去。